徒儿非要强取豪夺(29)
沈醉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听到了这一声“阿捡”。
原来听起来是这样的。
他生来有残,眼睛勉强得以见光,耳朵却是半点儿声音听不到。
他从不觉得有多么不便,唯一的念头便是有朝一日听一听师父唤他乳名的声音。
和梦里的声音很像,像没有破壳时夜夜被揽入的怀抱。
他撑起身体,看了身下人的眼睛。
“我恨沈惊鸿。”他说道,“我在玄女的仙岛上修炼,岛上那么美,我本是高兴的,只是一想到那个叫沈惊鸿的人看不到,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闻言,岑浪眼眶一热,抬手盖住了脸。
一想到沈醉过了怎样的一千年,一想到他这一千年明明活着,明明一直在找他的阿捡,却仍是到了此刻才想见。
他知道造化弄人,但是造化把他们两个丢上榻他却是万万没想到的。
沈醉体温向来比他低,现在却比他热了不少。
岑浪抬手覆到沈醉额头,摸到一手滚烫。
视线往下,沈醉脖子上的伤口被他包扎得十分仔细,只最开始渗出些许血丝之后,便没有再渗血。
沈醉压着他的时候手劲儿也不小,这么有劲儿,该不是伤后感染发烧。
他隐约猜到了这是个什么状况。
以前司默寒想笼络一个塞北小国,借着狩猎为名请来了人家公主,不干人事儿,给他下了药推进公主帐里。
他趁还有理智,打伤门口的守卫,跳进河里游走了。
后来,司默寒也没再提这个事儿。
猜测沈醉可能是出了和他当初一样的状况。
他转头,瞥了眼床头香炉中冒出的白烟,问道:“你在这屋点的什么?”
“妖王的筋,据说蛟筋可安眠。”沈醉答道,“你睡着之后总皱着眉。”
怪不得!
岑浪以前在九支夷手下喂马时听说过妖王黑蛟的事儿,妖王从壮年开始就天天服用强化那方面的药物蛟筋的确助眠,但这是妖王的筋,妖王就差把自个儿泡在情药里了,那筋自然也有情药的作用!
妖族的春情药,本就专门针对妖的,对他已是如此,更何况沈醉。
“阿捡……”
“阿捡”也失了作用,沈醉捏起他的下巴,盖上来继续啃他的嘴唇。
岑浪一边躲,一边用商量的语气劝了又劝,可他身上这位好像已经听不懂人话了。
加上沈醉身上有伤,岑浪不舍得真使全力推沈醉。
来来回回撕撕扯扯,他实在没法儿,心念也随着力竭松动了:反正可以推给情药,放纵这一晚又如何,明早就不认账!
把自己捋通顺,岑浪挪动眼珠,看向自己上方的沈醉。
沈醉慢慢向后退开,虽然从上方垂着眸光看他,却是叩神一般跪在他面前。
“对不起,”沈醉倾身,伸手去摸他的头发,“我弄乱了师父的头发。”
啊?
该道歉的是这事儿吗?
岑浪哭笑不得,觉着这只鸟讲究得莫名其妙。
幸好没大动干戈地要给他重新梳上什么的,只把粘在身上的那些拨下去,铺在床榻上。
外面风声啸叫,雪影扑簌簌投在窗棂上。
岑浪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响,真是聒噪。
他偏着头牢牢看着窗,因为沈醉在看他,他有些不好意思把头转回去看沈醉。
即便不看,也被沈醉的眼神灼得不自在。
他毅然决然看回去。
沈醉上眼睑略微遮盖着瞳仁,极专注地望着他,眼神……也很聒噪。
岑浪有些受不得,主动翻过身,背对着沈醉。
一条手臂从肩后伸过来,垫住了他的头。
如同在大海中去抓一段浮木,岑浪两手抓上沈醉伸来的手臂。
月光洒在床榻上。
他忽然看到沈醉手臂上有几道抓伤留下的疤痕。
这好像是他刚被沈醉带回来之后,第一次的时候他抓出来的。
妖界金疮药比凡间的不知好用多少倍,这么浅的疤,抹了药,两三天就能消得无影无踪。
是故意留着的。
沈醉凑近他,突然一口咬住了他肩头,含混地唤他:“师父……”
岑浪听得心惊肉跳,十分遭不住。礼义廉耻油然而生。
他连声音都跟着颤:“别叫我师父……”
沈醉从善如流地改口道:“惊鸿。”
岑浪错愕地呆住: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再然后,沈醉就真的疯给了他看。
全然陌生的感觉激荡,岑浪不知道自己是坏了还是被修上了,口不择言地骂道:“小畜生!”
沈醉笑了一声,从身后抱紧他。
如此紧贴,沈醉的喉结上下滚动,他也感觉的到。
就这么待了一会儿,岑浪实在喘不上气,开口道:“下去,重。”
沈醉没有答他。
又过了一阵儿,岑浪觉出不对劲儿,撑起身把沈醉扒拉到一边,发现人已经昏厥过去了。
刚才在兴头上没留意,现在忽然注意到腥膻中还掺着血味。
岑浪急忙下了床,点上烛台。
屋子里亮起来。
岑浪瞪大了眼睛月光就那么丁点的亮,两人几乎是摸着黑折腾半宿,这一眼看得他大惊失色。
连散着的床幔上都沾上了血!
沈醉身上更不用提,脖子上的纱布散开,干涸的血痕从胸膛到小腹,肋下的纱布也完全散开,那两道剑伤也隐约有崩开的迹象。
岑浪又心疼又后悔,脑中什么旖旎都没有,抬手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脑门明知沈醉身上有伤,这干的什么事儿!
他飞快地给沈醉套上裤子,自己一边穿衣一边走出门,直奔三昧鸟房间,门都不敲一脚踹开了门。
只着中衣的三昧鸟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糊糊看了看他,眼睛睁大双手一把护在胸口:“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要喊啦!”
“别喊,”岑浪忙道,“你们城主伤崩开了,你飞得最快,去请个大夫。”
三昧鸟一听他说“城主”俩字,表情严肃了不少,当即跑出房门,跑到敞着的寝房门口,看见床幔上的血和昏迷的沈醉,当即杵着不动了。
岑浪催促道:“快去……”
“啊!”三昧鸟口中蹦出一声尖叫,“你把我们城主杀了!你是不是把城主杀了?”
岑浪被他喊得耳朵穿刺,急急捂住他的嘴,恶狠狠道:“是啊,杀了,你再不去喊大夫,老子连你一起杀!”
第二十章 “小畜生!”
趁着三昧鸟去请大夫,岑浪赶紧把屋里那杀千刀的香炉灭了。
不到两炷香,三昧鸟驮着一个大夫飞回了院儿。
看出来三昧鸟路上飞得快了,愣是给白发苍苍的大夫吹成了白发蓬蓬扫帚一样向后竖的模样。
大夫给沈醉重新开了药,提醒道:“就是再好的药,也得等伤口愈合再沾水。”
岑浪狡辩:“没让他沾水。”
大夫瞟了他一眼:“出汗也算沾水,切忌干出汗的事儿。”
岑浪轻咳一声,不说话了。
见沈醉身上伤口确实止住血,摸沈醉额头也不发烧,也没见沈醉身上冒虚汗什么的,这才确认大夫的药是奏效的。
付了钱,道了谢,问了一大堆注意事项,给大夫问的连连打哈欠,岑浪才作罢。
三昧鸟要送大夫回去,大夫摇头晃脑双手猛摆:“不劳烦尊驾,太晕了,老朽还是走回家去。”
岑浪看这大夫瘦骨嶙峋腰佝偻,胡子眉毛都是白的,岁数一大把,怎么也不能让老人家一个人走回去,他便步行把人送回了家。
送完大夫,刚好天亮,估摸着王老板的饼店应是开张了。
想起沈醉喜欢吃王老板做的馅饼,便走向无妄城城门口。
王老板的店果然已开了门,香飘飘的馅饼味在几百米外都闻得见。
今天倒是带够钱了,得把上次的钱给人家补上。
岑浪小跑着过去,还未开口,王老板先看见了他:“呦,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