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非要强取豪夺(125)
南海玄女环顾水坞栏杆上的断木,转头看向沈醉:“我去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妖族帮我伐木修桥,你……照顾沈惊鸿吧。”
“好。”沈醉应道。
他刚才就注意到一件事,神志错乱的沈惊鸿可以大大方方盯着南海玄女看,却不看他,不但不看他,还好像在故意躲他的视线。
“沈惊鸿。”沈醉开口唤他。
“你知道我的名字?”又是抬眼看向他,而后立即溜到他衣襟附近,做了贼似的。
沈醉颇觉有趣,哄小孩一般回答:“我自然知道你的名字。你为什么不敢抬起头来看我?”
“谁说不敢?”沈惊鸿气吞山河地猛抬起头,因为太使劲,脖子上梗起筋脉,可两只手却隔着袖口攥紧外袍,一眼看上去像袖子被缝在外袍上了一样。
沈醉挑了挑眉梢。
“好啦,我告诉你就是。”沈惊鸿耸起肩膀吸气,吐气落下肩膀,“你长成这样,我直接看你的脸,怕你不高兴。”
沈醉眉梢挑得更高:“你觉得你看我,我会不高兴?”
“我怕你觉得我冒犯……你这个样貌,是不是经常被人冒犯地盯着啊?我怕我也那样盯你,你不高兴……”
沈醉抿住唇角笑意,转而问道:“你今年多少岁?”
“开春就十七岁了。”说完,沈惊鸿向四处望了望,“这里是哪啊?”
“南海仙岛。”说完,沈醉朝人招了招手。
沈惊鸿毫无迟疑地走到他面前。
沈醉伸出手,慢慢落到沈惊鸿发顶。
那头瀑发一如既往的顺滑,不知是不是因为沈惊鸿一脸懵懂,此刻摸起来多出些平常他没察觉到的软糯,让他实在忍不住想掐一下。
既然是实在忍不住,他自然动手了,捏住沈惊鸿耳垂拽了拽,拽得这人脑袋整个跟着他的手向下歪斜了两下。
以前没注意,沈惊鸿的耳朵这么软。
“哥哥……”沈惊鸿神色犹疑着说道,“你刚刚说什么替你死、不会活,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沈醉看着这男人,难以言喻的遗憾涌上心头,他淡淡笑了笑,“若当初是我捡到的你就好了。傻子。”
第八十八章 神仙哥哥
沈惊鸿瞪着一双眼睛,似懂非懂地眨巴两下,嘴上没应他,肚子倒是响起“咕噜咕噜”两声。
沈醉失笑:“饿了?”
“也可以不饿。”可能怕他不信,又强调,“真没那么饿。”
沈醉心口腾地窜起密密麻麻的酸疼,放柔语气:“我煮粥给你喝。”
有灵力加持火候,粥只用了平时所需工夫的三分之一不到便熟了。
除了粥,沈醉还叉了两条南海的海鱼,烤给沈惊鸿吃。
鱼烤好端上桌,沈惊鸿眼睛直勾勾扎在鱼上,却没急着动筷,反而伸手摸向自己衣襟,第一下约莫没摸到要找的东西,往下探了探,仍是没有,沈惊鸿这才抻开领口往衣服里看。
什么也没寻到,沈惊鸿抬头看他:“我养了一只……红色的鸟,哥哥有看到么?”
沈醉静静与这男人对视。
一时间脑子冒出许多荒唐念头,比如假装抓走那只鸟,以此要挟沈惊鸿,看看不到十六岁的沈惊鸿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酝酿再三,只是垂眼道:“去林子里和其他小妖玩了,我去把他带过来。”
沈醉转身步入树林,走到沈惊鸿看不见的深处,逮了一只矮小的兔子精,非得管人家要衣裳,兔子精当然不乐意,被沈醉强变回本相。
草地上,颤巍巍的白兔一溜烟儿跳没了影子,沈醉则是循着记忆变成自己十岁时的样貌,检查了一番手臂脚踝,捡起兔子精的衣裳穿好往回走。
远远就看见沈惊鸿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用筷子剔鱼肉。
他走近,沈惊鸿倏地站起来,牵住他的手,慢慢引他坐在木椅上。
沈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看不清、听不见的。
距离自己眼盲耳聋那段日子过去太久,沈醉不知那时的自己看起来究竟如何,只能凭着直觉假扮。
手掌被捉过去,沈惊鸿在他掌心写字:“阿捡,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从刘员外家跑出来,躲在城隍庙睡觉,可我们现在……在什么仙岛上。”
停了停,沈惊鸿接着写道:“刚刚去找你的神仙哥哥呢?”
沈醉开口:“神仙哥哥?”
沈惊鸿又写:“我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沈惊鸿侧过头,端起一只碗碰了碰沈醉,见沈醉碰到了碗,才在沈醉另一只手上写:“刚剔下来的烤鱼肉,刺都挑好了,你快吃。”
沈醉盯着那碗鱼肉,接过筷子夹了两口,肉质鲜美,可有什么东西梗在食管,使得他既不能心安理得吃沈惊鸿剔给他的鱼肉,也不舍得不吃,鱼肉卡在嗓口好不容易咽下去,他推说:“我刚刚和岛上的小妖一起吃过了,你吃,我困了,要睡。”
说完,直接变成一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幼鸟,为求逼真,还特意把头顶的羽毛变得稀疏发秃。
他将自己变作这副丑样子,卧在沈惊鸿手边,阖上眼皮,将头垫在桌上睡觉。
觉得差不多,点翎羽为傀儡替自己留在桌上瞌睡,自己隐去身形,金蝉脱壳回到林中,站到刚刚脱下衣裳的地方变回本来模样,穿好衣服快步走回沈惊鸿面前。
沈惊鸿吃掉了他吃剩的鱼肉,正大口大口喝着碗里的粥。
这人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样子让沈醉心情很好。他烤的鱼,熬的粥真正有没有那么好吃不重要,但沈惊鸿觉得好吃很重要。
他坐在一旁看沈惊鸿吃东西,听见“嘶”一声,沈惊鸿放下粥碗,眯起眼睛,扶住腮帮。
“烫到了?”沈醉问道。
看沈惊鸿表情应该不是烫到,粥已经喝下大半碗,要烫早烫了。
果然,沈惊鸿摇摇头,小声回答:“……咬到了肉。”
“我看看。”沈醉忙道。
桌子在水坞院中的槐树下,褐色的气根如帘幔一样大片大片垂下,将本就不算强烈的阳光遮住大半。
沈惊鸿转头看着他,乖顺地张开嘴唇。
微风习习,光影在沈惊鸿那张脸上细细抖动,映亮了男人脸上晶莹的透明绒毛。
沈醉蓦然发现,其实少年的沈惊鸿和他所熟知的沈惊鸿并没有什么区别,这张脸上的五官仍是俊朗秀丽的,格外耐看,也格外生动。
顺着沈惊鸿的眼睛看到鼻梁,再到那对张开的唇,他知道少年的沈惊鸿对他没有任何戒备。
目光沿着嘴唇向口中梭巡,从舌尖一寸寸看到舌根,没找到被咬坏的伤口,便如实道:“看不到,嘴张大些。”
话一出口,沈醉脑中嗡一声,想起曾经在被汗水浸湿的榻上,自己将那物件往深处塞,如何说出的“嘴张大些”。
缓缓吐出一口气,心神消停,终于在与牙齿挨紧的口腔侧面软肉找到了被上下牙咬出的伤口,流了血,看起来可怜兮兮。
原本扶在沈惊鸿下颏的手指不自觉施力,变成了掐的力道。
沈惊鸿喉结动了动,舌尖小幅度地蠕缩。
糟糕,想亲上去。
不是浅尝辄止,而是以颇为下流的办法亲上去,亲得这男人呼吸不畅,又推不开他。
多半是自己要吃人的神情吓到了人,沈惊鸿搡开他的手,懦懦道:“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少顷,又抓起他的左手手腕,倒吸一口气:“哥哥,你手指断了吗?”
沈醉扫了眼有所倾斜的尾指,轻描淡写道:“嗯,断了。”
他不在意,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惊鸿的在意。
沈惊鸿站起身,仰头看身后茂密的槐树,槐树枝叶如长发般向下垂落生长,沈惊鸿踮起脚,卡着茎根掰断一条拇指粗细的木条,坐回桌前,将木条在沈醉尾指上比了比,又折断一小截,抬起袖口咬下一小块布条,解释道:“你不管它不行,断指自个儿会长歪,哥哥,我帮你缠上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