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非要强取豪夺(62)
嵬鹫点着图纸追问了几处细节,沈醉无一不细致作答。
沈惊鸿刚开始还没觉出什么,嵬鹫问的多了,他心里生出狐疑来,嵬鹫问的太过细致,就好像以后再也见不着沈醉,必须得趁此刻吃透这张图纸。
他悬起一口气戒备着嵬鹫,嵬鹫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关于蓄灵渠基本谈妥,这魁梧大汉忽然退后一步,躬身朝沈醉行了难得的礼:“对不住了。”
说完,猝然召出一把长刀,举刀便冲向沈醉。
沈惊鸿早提前戒备嵬鹫发难,当即唤出悬鱼刀,“啷”一声,格挡住嵬鹫劈来的刀刃。
刀刃“吱嘎”令人要命地倒牙,须臾间两人已经手上过了几十招。
嵬鹫趁着间隙咬牙道:“蓄灵渠之事,我定会替沈醉做完!你让开,你虽不是我妖族,但真心为我妖族出力,我无意杀你!”
沈惊鸿不听他说,举刀便砍,嵬鹫抬手腕护住面门,腕上银丝软甲被悬鱼刀凿出了火星儿,又道:“沈惊鸿!我今日只为杀沈醉,你与我一起杀了沈醉,我绝不再多伤一人,你奉我为主,我绝不亏待你!”
沈惊鸿气不打一处,悬鱼刀上的玄火噌地释出,与此同时斥道:“放你娘的屁!”
嵬鹫:“你知不知道他为何能净化瘴气?你又知不知道南海海底的瘴气从何而来!”
沈惊鸿握紧手中的刀不动声色,可确实被嵬鹫的问题引出几分好奇,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顺着嵬鹫的话问道:“你什么意思?”
嵬鹫:“他若不涅槃,只做一个混血也罢,可他变成了凤凰,便是天大的祸患!瘴气便是凤凰入魔后所释,所以沈醉才生来便能吸纳净化瘴气!为什么除了沈醉你再也找不到第二只凤凰,因为凤凰骨血里的灵力过于暴戾,生来自相驳斥,哪有长命的凤凰!偷偷疯死也就算了,像三千五百年前那疯婆娘那样,为了个男人入魔,毫无理由地弑杀九重天神佛,致使我妖族与九重天不共戴天!这事儿若是再来一遍,天地间怕是没有妖族容身之地……”
沈惊鸿越听越觉心惊肉跳,不知该信嵬鹫几分,见嵬鹫趁机再攻,扬刀斜劈,刀刃与嵬鹫肩甲又擦出一串火星儿。
沈惊鸿一跃跳到打翻的桌案后头,回身一看,沈醉站在原地,他看过去 ,沈醉也抬头看他,口中喃喃念着什么。
沈惊鸿:“陛下?”
沈醉毫无反应,明明双眼正注视着他,但似是没有看见他,失焦地与他对视。
即便这小子瞎的时候,双眼也不曾有这么无神,沈惊鸿骇得背脊发凉:“沈醉!”
“天有变,命不齐,数多相,气随感,吾心永不二……”
听清楚沈醉在念什么,沈惊鸿瞳孔倏然一缩,转回头看向嵬鹫,哑着嗓子问道:“你……干了什么?”
“穿心赋。”嵬鹫开口,“你脚下便是我祖先埋骨之地,所谓祖先之力,不过是一个阵法,叫人在幻觉中再度经历他毕生最不愿回想之事,一遍遍循环往复,直至疯魔。”
沈惊鸿稳住心神,余光瞥见营帐顶篷,找准时机撑住悬鱼刀跃起,悬空之际,举刀划向营帐蓬顶,“嗤”的划出裂口,他抬手抓住帐内支柱,施力一握,生生攥断小臂粗细的木柱!
营帐失去承力柱瞬间塌陷下去,厚实的帐布将嵬鹫牢牢压了个严严实实,而沈惊鸿则拽住沈醉从裂口处钻出,没等嵬鹫麾下叛军反应过来,锚定南边空旷沙漠,直接施展缩地千里!
他带着沈醉,这是第一次带人施展这法术,口诀之后,灵流紊乱,耳边狂风呼啸,沈惊鸿咬住牙,知道这术法又不顾他意愿,变成了“缩地不一定多少里”。
“缩地不一定多少里”恰如其名,不像正规的缩地千里法术那样,能准确地停到千里之外,这玩意儿究竟在哪儿停,全凭气运,施法的沈惊鸿也得到了地方才知道。
风的呼啸声停下,沈惊鸿揉了揉嗡鸣的耳朵,四处看看,发现周围尽是风沙漫天的大漠。
一眼望不见任何他熟悉的地方,想着嵬鹫也该是追不上,沈惊鸿停下来,喘息之际,再度回想嵬鹫说过的话。
凤凰几乎死绝,是因为凤凰骨血里的灵力过于暴戾,生来自相驳斥。
他安慰自己,嵬鹫这话根本如同志怪话本上的无稽之谈,阿捡自幼性情温和,自是能压制住暴戾灵流。
想了半天,觉着自己很是牵强,可显然他不光不擅长安慰别人,也不擅长安慰自己,心突突往下坠,胸口焰纹跟着烧得五脏六腑一阵绞痛。
沈惊鸿咽下不适,想问询沈醉状况,一抬眼,脖子倏然被一把掐住。
呼吸完全被迫窒住,颈骨被那手指的力道挤压发出嗬嗬异响。
沈惊鸿艰难地看向沈醉的脸,发现沈醉眼中竟闪烁出一抹诡异的鲜红。
沈醉看他的眼神不再如先前在嵬鹫营帐中那般茫然,可有几分古怪的戏谑,还有更多的神韵,他没能立即看懂。
“沈惊鸿,你的眼睛长得真好。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这样看着我,我便觉得你受了天大的委屈,有天大的不得已。”慢悠悠说完,沈醉一把将他掼在沙漠上。
风沙扑面而来,沈惊鸿下意识闭了闭眼。
脖子上的手虽松了些,可仍是死死扼住他的咽喉。一股气流在极近的地方钻入耳孔,他听见沈醉发问:“不得已。沈惊鸿,你有么?”
沈惊鸿浑浑噩噩,想到嵬鹫那遭瘟的穿心赋,心在胸腔里狂跳起来,焰纹也烧得脑子不转,他做了个吞咽,明明已经猜出眼前这人可能恢复了记忆,可自己却没做好准备,无法面对那个在大婚之日被他一剑穿心的沈醉,好半天,嘴唇颤了颤,两个字终于从舌尖吐出来:“阿捡?”
沈醉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扫了眼周遭漫天风沙,饶有兴致地点了点自己眉心:“有手段啊,又把这个傻子勾到手了?”
沈惊鸿只以为沈醉现下还有些错乱,忍着胸口焰纹反噬的灼痛道:“嵬鹫要杀你,这里不安全,我们先回平叛军营帐……”
他话没说完,沈醉扑上来压在他身上,“嘶喇”一声,近乎凶狠地撕裂他身上衣裳:“他可有我伺候得好?”
说完,沈醉几乎将他摁进了沙子里,风偏偏在这时要了命地吹,他眼睛睁不开,想要张嘴说话不慎灌进一嘴沙子,与压着他的沈醉撕扯半晌,正当他打算放弃抵抗让这人赶快办事赶快完事,沈醉蓦地一脑袋砸在他胸口,不动了。
沈惊鸿怔了怔,大漠之中,沙子霸道得很,他发怔的功夫,那沙子便要将他和沈醉齐齐掩盖。他急忙坐起来,再看沈醉,这小子两眼紧闭,眉头蹙起,显然是已经昏过去了。
“沈将军。”
在场另一个声音响起,沈惊鸿吓一激灵,以为是嵬鹫派来的追兵,转过头刚要召悬鱼刀,却看见了身后的青衫女子和蓝衣老道。
南海玄女和枉荡真人!
他掸了掸沈醉身上的沙,也不知这俩人在他们身后站了多长时间,尴尬得抬不起头,闷闷道:“多谢二位搭救。”
“我俩可什么也没干。”玄女走上前,半蹲下来,手覆在沈醉眉心,“穿心赋?”
沈惊鸿立即答道:“是,嵬鹫引沈醉进他的营帐,帐下就是嵬鹫祖先埋骨之地,嵬鹫说他的祖先之力就是穿心赋。”又问,“玄女可有办法解开嵬鹫的法术?”
“没有,得他自己醒。强行唤醒会损伤心脉。”少顷,又话锋一转,“不过你不必担心,穿心赋引出他最痛苦之事织为幻境,但他记忆全无,穿心赋根本无法引出那件事,所以只会让他昏迷。”
可沈醉刚刚说的那句“吾心永不二”还有刚刚的表现好像不是南海玄女说的这么回事。
他刚要开口,枉荡面向南海玄女抢先道:“那他这样……还顶不顶用?”
沈惊鸿:“顶用?出什么事了?”
“南海封印又漏了个洞。”枉荡答道。
那股蹊跷感又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