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156)
澹台折玉一手握着扶桑的蹆肚,将他的左蹆稍稍抬起,另一只手脱他脚上的石青短靴,扶桑吓了一跳,急道:“不要!”
他试图收蹆,澹台折玉却抓得更紧,沉声道:“别动。”
扶桑刚在外头跑了一个多时辰,脚上难免出汗,可能会有异味。
而澹台折玉是顶爱干净的一个人,扶桑记得很清楚,棠时哥哥在东宫当差时,每次去上值之前都要先沐浴更衣,唯恐身上沾染任何不洁之气,惹主子嫌弃。所以扶桑日日洗澡,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亦是如此,从未有一天懈怠。
靴子和袜子都被澹台折玉脫掉了,露出白白嫩嫩的一只脚。
此时此刻,扶桑竟觉得比昨晚共浴时完全暴露自己的身躰还要羞恥。
澹台折玉察看一番,道:“还好,只是稍微有些泛青,抹点药消了肿应该就没事了。”
一转头,见扶桑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澹台折玉微微一笑,道:“放心罢,一点味道都没有。”
扶桑抿着唇不说话,显然不相信。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澹台折玉抬高扶桑的蹆,低头在他洁白如玉的脚背上亲了一下。
扶桑大惊失色:“殿下!”
澹台折玉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呆住,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做出如此荒谬的行为。
他蓦然想起曾在某本书中读到过,在某个千年前就已覆灭的王朝,臣子觐见君主时,需跪地亲吻君主的脚背,以示尊敬与臣服。
如果非要为自己的冲动之举赋予这样特殊的含义,澹台折玉竟然不觉得牵强附会。他不愿臣服在君父的强权之下,甚至不惜拼死一搏,但是,他甘愿臣服在扶桑的脚下,让扶桑知道他正在无比热烈地、忠诚地爱着他。
于是,澹台折玉再次亲吻了扶桑的脚背,而后直视着扶桑瞪大的双眼,含情脉脉道:“我说过,你身上的一切都是好的,你从头到脚的每一寸我都喜欢。”
扶桑哑口无言,不知所措,只有一颗心在疯狂地跳动,震得他耳道嗡鸣,头晕目眩。
虽然难以名状,但他千真万确地感受到了澹台折玉想让他感受到的爱意,如汹涌的潮水将他淹没,又如焮铄的烈火将他燃烧,他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表达,只好用眼泪来代替。
澹台折玉轻轻放下扶桑的蹆,挪到他身边,将他拥进怀里,温柔地抚慰。
等扶桑不哭了,澹台折玉问:“你是怎么下山的?”
扶桑如实道:“是二公子背我下来的。”
澹台折玉道:“怪不得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有吗?”扶桑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闻,确实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来自君如月身上的熏香,“我去换身衣服。”
“坐着别动,”澹台折玉按住他,“我去找药。”
“不用找,”扶桑把安红豆给他的小瓷瓶拿出来,“红豆婶给我的。”
澹台折玉用食指抠出少许药膏,抹在扶桑的伤处,然后小心涂匀,再把袜子穿上,道:“你就在这张罗汉床上躺着,在消肿之前不要下地走动。”
扶桑乖乖点头:“好。”
澹台折玉下了床,从书架上挑了本书,让扶桑看书解闷,见他要出去,扶桑忙问:“你做什么去?”
澹台折玉道:“去锻炼。”
和上午一样,澹台折玉先绕着院子走几圈,接着打拳。
扶桑无心看书,倚着花窗,目光追随着澹台折玉的身影,心里始终荡漾着甜蜜的满足。
今儿个没睡午觉,一静下来就容易犯困,扶桑躺下来,把书盖在脸上,翛然入眠。
扶桑是被澹台折玉叫醒的,叫他起来吃晚饭。
晚饭摆在无尽亭里,澹台折玉道:“我抱你过去。”
扶桑试着动了动左脚,道:“我脚不疼了,可以自己走。”
他穿好鞋,站起来,其实还是有点疼,但可以忍受,不过步伐略显蹒跚而已。
君如月已经在亭子里等着他们了,见到扶桑,少不得要关怀两句,扶桑说已经无碍,让他不必担心。
晚饭比午饭还要丰盛,石桌上几乎摆满了杯盘碗盏,当然也少不了酒,除了桑落酒,还有一壶何有光自己泡的蛇酒。山里湿气重,蛇酒不仅可以祛湿散寒,还能舒筋活络,对澹台折玉是大有裨益的。
酒足饭饱,君如月自去前殿歇息,扶桑行动不便,只好把餐具交给何有光和安红豆来收拾。
扶桑叮嘱何有光,让他半个时辰后备浴。
回到房中,拿上装着松节油的瓷瓶,走进碧纱帐,见澹台折玉合衣躺在床上,鞋也没脫,一双长腿搭在床边。
扶桑道:“殿下,起来脫衣罢,昨天说好的,今天必须要按摩。”
澹台折玉没有动静。
扶桑伸手推了推他的肩:“殿下?”
澹台折玉缓缓睁开眼,看着扶桑,神色有些迷茫。
扶桑犹疑道:“殿下,你是不是醉了?”
澹台折玉撑着床坐起来,晕乎乎地靠在扶桑身上,嗓音沙哑:“嗯,我醉了。”
扶桑头一回听见澹台折玉用这种近乎绵软的腔调同他说话,蓦地头皮一麻——流放之路上看了数不清的话本,在形容某个女子的声音有多好听时,通常会说“令人骨软肉酥,浑身发麻”,扶桑此刻差不多便是这样的感受,不过他对这种感受并不陌生,每当澹台折玉在他耳畔低语时,他就会觉得又酥又麻。
澹台折玉双手搂着扶桑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肚子上,低声呢喃:“头晕……”
扶桑抬起一只手去摸他的脸,几乎有些烫手,他想他是真的喝醉了,便道:“那你躺着罢,今儿不按摩了,明天再说。”
“不行,要按摩,我答应过你的,说到就要做到。”说着,澹台折玉放开扶桑,弯腰要去脱鞋,却险些一头栽下去,幸好扶桑就在跟前站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澹台折玉抬头看着扶桑:“扶桑,你帮帮我。”
此刻的澹台折玉和平时大不一样,完全不像个历尽坎坷的成年男子,他的神情、语气都像个青涩少年,清澈的眼神里透着无助和无辜,惹人怜惜。
扶桑对这样的澹台折玉实在毫无抵抗力,笑着道:“好,我帮你脫,你坐着别动。”
扶桑单腿蹲下,帮澹台折玉脱掉鞋袜,扶着床站起来,看见澹台折玉正在解腰带,扶桑下意识就想躲避,旋即又想到,就在昨晚,他和澹台折玉已经裸裎相见过了,他什么都不用再顾忌。
可是,站在旁边看着别人脫衣服还是有些怪怪的,扶桑道:“你先脫,我去给你倒杯茶。”
扶桑走出帐外,先把正门和侧门都关上。
一入夜就从夏天变成了秋天,两个各占半面墙的花窗已经足够漏风了,再把门都开着,这屋里就一点暖意也留不住了。
自己先灌一杯茶,再倒一杯,等澹台折玉脱完了,扶桑才端着茶杯进了帐子,只见澹台折玉赤条条趴在床上,脸朝外侧着。
扶桑拿起外袍盖住澹台折玉身上,坐在床边,问:“你现在想不想喝茶?”
“想。”澹台折玉撑起上身,扶桑将绿釉杯递到他嘴边,他扶着扶桑的手喝了两口,就趴回了枕上。
扶桑将茶杯放在床头的斗柜上,脱鞋上床,跪坐在澹台折玉身侧,省去放松肌肉的步骤,往掌心倒了少量松节油,搓热双掌,貼在澹台折玉微凉的肌肤上,也不讲究什么手法了,就只是轻柔而缓慢地在他背上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