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狐狸精的自我修养(96)
“小冉。”龙王眸芯骤缩,心头没来由地惶遽,他不由自主地抬手,却被强烈的灵流“啪”地打了回去。
“汝将吾捧于心尖,岁岁年年,吾心甚悦。你我琴瑟一体,祸福同担,因果共承,生死无憾。”
“不要!”风神一个死字出口,龙王霎时醒悟,他不管不顾地前扑,被苍凌一记肘击撞开来去。
转瞬之间,天翻地覆。风神散尽骨血灵脉,将绞缠纠葛在一处的神魔合力尽收体内。霎时筋脉尽断,骨碎心裂。
必定一战,杀孽深重,我替你背负一半。
横亘在神魔战阵之间的冲天障壁倏忽失了血墨之色,两军冲犯绞杀的对流消失殆尽,只剩下无色无质的波澜余韵沉浮。
风神瘫软的残躯落在清波上,轻而易举地破壁。龙王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俯冲过去,只来得及在落地前将人接到怀中。
“………………啊!!!!!!!!!!!!!!!”死一般的沉寂过后,撕心裂肺的痛啸响彻天地。
第76章 神魔大战(九)
“啊!!!”锥心剜骨的悲号夹杂在漫天卷地的疾风中,头顶惊雷滚滚,眼前幽冥海面惊涛澎湃。两军对垒当中的屏障阻碍消弭,却无人趋前半步。
悲声渐趋嘶哑,其中愤恨与痛苦令人闻之断肠。龙王缓缓抬首,空洞的瞳孔中滚出源源不断的血泪。他珍而重之地环抱怀中残躯,几番踉跄方才勉强站起身来。与此同时,狂暴的灵流从他四肢百骸逸散而出,对峙两军由风鸣和苍凌起始,不受控地退后两步。
龙王回头,觑向身后盟军,又转过视线,随意地瞥了一眼天界兵将。那短暂掠过的目光中,有苍凉有不甘有怨愤有恨不能毁天灭地的绝望。最后,视线落回到爱人脸上。他用衣袖翼翼珍惜地拂开落在风神玉面之上的血渍,温柔眷恋地凝望,就好似怀中人只是安详地熟睡而已。
下一瞬,龙啸九天,盘旋而上。
五爪青龙逆风腾空,在幽冥海上空徘徊三匝,一声巨响,爆体而燃,身焚神灭。
遮天蔽日的火花灰烬扑簌簌落下,被巨浪吞噬殆尽。众人举目,这一刻的肝胆震颤无分神魔,
遍地黯然。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及感慨喟叹,幽冥海深处掀起一阵疯狂的躁动。化不开的墨黑浓雾中泛起星星点点的紫液与断羽,那是魔族圣灵以血肉迎接魔王归来的献祭。溟海中央旋涡翻滚,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汹涌潮头。
随着山崩地裂一般的剧烈颤动,海面以摧枯拉朽之势寸裂干涸,潮退水凝,露出神秘禁忌的地宫樊笼。
封印破除的刹那,地宫大门徐徐开启,一人面目模糊地从至暗中缓步而来。他每踏出一步,身后的囹圄便坍塌一方,凝固散裂的水流回溯。
待他行至烈日之下,幽冥海水倒灌掩埋,尘封了所有的过往,仿佛不曾存在过。
容礼抬眸,正正与自阵中前行的天帝与战神当头对面。
在看清面前人的一霎,天帝瞳仁碎开的无声凭空落在容礼眼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动。他满意一笑,恶劣地戳破,“可惜了,在下非是陛下想见之人。”
天帝高大的身躯瞬时仿佛佝偻下去,神魄的衰败只在一念之间,旁人或许难以察觉,但容礼不认为这只是他的先入为主。因为那人发问的尾音几乎掩不住地颤动,“他,在何处?”
容礼压根不答,自说自话,“吾亦抱憾,不知若是旧识重逢,陛下是打算先叙旧呢,还是翻脸不认人,毕竟……”他环顾一圈,“众目睽睽之下,故技重施怕是有失天帝威严。”
天帝无视他的讽刺,厉声质问,“他到底在哪里?”
容礼依然我行我素,“他在哪里,甘卿何事?身为九天至尊,陛下站在此处的目的难道不是替天行道斩草除根吗?魔王无踪,陛下该庆幸才对,怎么好似弃妇一般纠缠不休?”
容礼咄咄逼视,“莫非,陛下与魔王除去你死我活的瓜葛,尚有其他不可告人之处?”他极其轻蔑地笑了几声,“我怎么忘了,这千百年间,您力排众议撺掇身携秘钥的战神殿下屡次下凡,是不是就等着他马失前蹄,好令你那愚蠢的老相好重见天日?”
“……”
“什么?”
“老相好是什么意思?”
“陛下与魔王???滑天下之大稽!”
“适才龙王不也说……”
“小主与这天帝也太过肖似了些,不会是……不对,不对,神魔血脉根本不可能相容。”
“呸,屁话!天帝有什么了不起,我们魔王瞎了眼才会看上天界的伪君子。”
“就是。”
天兵魔修皆被容礼这几句不着调的话惊掉下巴,彼此呛开声来。
天帝愠怒,直叱容礼,“你放尊重些。”
“尊重?”容礼宛如听到天大的笑话,他状似癫狂,“你也好意思道尊重二字?他就是愚蠢,愚不可及,不然怎么会着了你的道,鬼迷心窍,整出我这么个匪夷所思的怪胎来?我算什么,你们谁又尊重过我?我特么地凭何要背负你那些脓疮烂肉,不人不鬼不神不妖地游荡在这污浊的天地之间。他欠我的,阖该极尽所能偿还,你……”容礼咬牙切齿,“亦然。”
天帝无地自容,痛苦地阖眸,复又睁开,第三次追问,“他到底身在何处?”
“呵呵,呵呵呵。”容礼阴恻恻地从齿缝中挤出冷嗤。
天帝忽然惊悟,他不可置信地僵视片臾。
容礼一掌劈来,天帝未闪未避,深厚的魔息正中天帝胸膛。
天帝倒退半步,承曦自后搀扶,随即意欲上前,被天帝拦住。
天帝垂首,怔怔地盯着金甲之上黯青的掌印。陌生又熟稔的气息令他万念俱灰,朽木枯槁。
“他……”天帝只低低地道出一字便说不下去。
容礼施舍般地告知,“没错,他将功法尽数传于我。至于他身处何处……”容礼轻挑地回头,随手指了指,“大约,幽冥海底,尸骨无存。”
“怎么?你该料到的。”容礼继续肆无忌惮地往天帝心房插刀子,“我可未曾有一丝一毫逼迫,是他心甘情愿。”
“不……”天帝抓着心口,五指嵌入坚硬的盔甲,咽喉抽搐,艰难地吐出气声。
容礼字字见血,“陛下,比起重逢,他宁可粉身碎骨,寸骨不留。”
“住口!”承曦阻止他说下去。
容礼斜睨,“战神殿下,吾私以为,你至少是个拎得清的。”
承曦平淡地承了他的目光审视,不置可否。
“天界龌龊混乱,这一战,殿下早有所料。”不然,在觉察到端倪之初,就该横加阻拦,而不是放任自流。
承曦无畏异议,直截了当,“不破不立。”
容礼拍掌,“好!殿下倒是坦诚……”他阴森一笑,“那便也不死不休好了。”
随着他手起掌落,霎时间,躁动许久的五界盟军席卷而来,十万天兵径直迎上。时隔近千载,幽冥海岸再次被血光浸染,杀气肆虐,浮尸千里。
风鸣带领天界神兵与苍凌御下妖魔精怪杀得昏天暗地难解难分,神武将军的降魔刃坎在狼妖的肩胛骨上,嵌入半边身子;狼妖的灭神锥捅进将军腰腹,皮开肉绽,骨沫横飞。
天帝被容礼一掌偷袭伤了心脉,容礼穷追猛打,只攻不守,全然一副但求同归于尽之态。承曦挺身而出,顶着金丹未愈反噬加身的痛楚勉力支撑。
然,魔王封印半世,无欲无求专事修行,汲幽冥海域魑魅精魄于一身,尽数传于容礼。而后者又是癫狂的不计后果的打法,小殿下重伤未愈,渐渐力不从心。
容礼召溟海巨浪翻滚怒号,承曦现真身苦苦抵挡。赤凤羽翼在惊涛狂澜中摧折,滚烫的凤凰血裹挟在狂风暴雨中倾盆而下。
容礼孤注一掷,充盈的魔息在他体内疯长,以至肉身吹了气一般膨胀,衣衫尽碎盔甲掀飞。原本净白俊秀的面庞现出可怖的鳞片来,一点点向下,遍布全身。逸散的魔息掀起幽冥海潮铺天盖地,狂暴失控,无分敌我,竟是玉石俱焚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