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狐狸精的自我修养(70)
纷乱的线头在脑海中急速闪过,承曦迅速审时度势,身前防备着风鸣的攻击,身后还要控制业火的力道,尽可能压制白隐玉周身逸散的魔气,且不能伤到他。
“将军,好久不见。”承曦试图拖延,至少要待少年恢复神识再议。
“参见殿下。”迟一步跟来的天兵副将方才找到间隙,带身后众人齐齐拜见承曦。
承曦挥了挥手,“不必多礼。”
风鸣一根筋,“请殿下让开,待处理了这妖孽,属下再与殿下请不敬之罪。”说话间,手中法器金光暴涨,大有待承曦一动,便要将身后之人四分五裂的架势。
承曦面色深沉,“本君若是不让呢?”
风鸣一怔,神色惊异,“殿下,你身后乃魔族余孽。”
“谁说的?”承曦威压深重,一众天兵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
风鸣将军不退不让,直愣愣地瞪着他,“殿下,他周身魔气……”他似乎顿了顿,语意一梗,“乃魔王亲传。”言下之意,如此高阶魔息,无有可能被其他魔族控制。而风鸣乃当世绝无仅有的亲身与魔王交过手,性命犹存者,他这方面的判断不可能有误。
承曦心神大撼,面上不显,“此事诸多疑点……”
风鸣猝然打断,痛心疾首,“殿下,您是最,不,该,为魔族开脱的。”此话一出,身后一干天兵天将面面相觑,皆有些愤愤不平又惶恐忌惮的神情。
承曦亦急怒攻心,“事情原委未彻查清楚,不免伤及无辜。”
风鸣冷哼,“ 魔族余孽,人人得而诛之,何来无辜一说,就地泯灭方绝后患。”在与魔族长久惨烈的斗争中,双方逐渐形成不共戴天的仇恨与酷制。不仅九重天对魔族残余斩尽杀绝,上界天将一旦落入魔爪,同样不得善终。
承曦蓦地忆起最初他也是抱着这般刻板固执的观念,小狐狸曾为魔修据理力争,出生身份非原罪之由。
战神转身,迎着炽烈的火焰,将手伸向旋涡中的少年。魔息被灭业之火强势碾压,在他指尖触碰到白隐玉眉心的一瞬间,汩汩涌出的魔雾止住了,泼天的幽暗一点点散开来。
少年身躯剧烈地颤抖,承曦用力抓住他的双肩。
小狐狸涣散的眼眸慢慢清明,待看清眼前人时,刹那间通红的眸芯漫上水雾。
“我……”少年慌得咽喉似被石头堵住了一般,他不敢往周边打量,目光惶恐地定在承曦脸上。
“不怕,”小神君伟岸的身影挡住一切纷乱,他温声问道,“告诉我,出了何事?”
“我,”白隐玉呜咽,“我不知。那些……”他徒劳地伸手,抓不住流逝的黑雾,“那些雾气突然就从我身体里冒出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殿下,”风鸣不耐,“造了杀孽的魔族,更加留不得!”
“杀孽……”小狐妖身子一震,下意识往前望,承曦伸手捂上了他的眼睛,“别看。”
“是,是,我吗?”白隐玉颤声质问。
承曦无言。
“我……我看不到,我不知……”少年战栗着饮泣。
承曦心如刀割,他从不知自己有如此强烈的同理心,这种心疼从血液里蔓延出来,从他见到地面上横陈的算不上熟识的精怪尸体开始。
他飞快地冷静下来,将少年从冰冷的地面扶起来,掩在身后。他笃信,小狐狸本性纯善,断无刻意欺瞒作乱的可能。不然,自己重伤坠地之际,早无活路。无论如何,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这只小狐狸,他护定了。如若非他所为,定还他公道真相。退一万步来讲,若他真乃魔族血脉,不受控之下犯了大错,后果几何,他与之抗。
承曦说话留有余地,“此间杀孽未必乃他所为。”
白隐玉哭出声来,“不是我,一定不是我。”
凤鸣抬手一指,“物证、人证俱在……岂容抵赖。”他在视线扫过容礼的一霎,窒了一下。回首遣退了兵将,远处等候。
少年侧开半步,湿漉漉的瞳仁里交织着绝望与期望,他茫然地与朝夕相处的山间众人对视。口唇翕张,哽咽难言。
苍凌残忍开口,咬牙切齿地扔出两个字来,“畜生!”
小狐狸瞳孔骤缩,心口绷到极致的弦断了,旋即疯魔了一般,“你什么意思?不,我不会……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我做了什么?不是,不是,不是……”他拼命摇头,无望的泪水止也止不住,需要靠承曦支撑的力量,方才不至于瘫倒。他把最后一丝希望投向清羽,“姐姐,”白隐玉字字泣血,“是,我,吗?”
清羽眉目低垂,单薄的身体觳觫着。
狼妖不屑,“你们天庭处理妖孽一贯这么婆婆妈妈吗?一会儿还有无知的人类赶来参加婚宴,”他冷笑,“要不要让六界都瞅瞅,天庭神君是如何徇私包庇的?”
“放肆!”一道电光砸在苍凌身前,飞沙走石,尘土飞扬。风鸣怒斥,“哪里来的妖孽,大言不惭。”
清羽在听到人类两个字时,剧烈地颤了颤。溅起的飞石划破了她的眼角,她抹了一下血珠,忽然抬头,戚戚然对上白隐玉的目光,音量不大但足够在场每一个人听清楚,她说,“小玉,是,你。”
“不是,不可能,我没有,没有……”尚在喃喃不休的少年猝然间似被惊雷直劈面门,他倏地闭口,眸中残存希冀尽数烟消云散。
风鸣大踏步靠近,“请殿下让路。”
承曦抬手甩出一团炽火,将人逼停。神君漠然矗立,“将军自重,无人有资格处置战神伴侣。”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殿下一点也不渣
奈何躲不过火葬场
第55章 神魔殊途(十)
“战,神,伴,侣?”风鸣将军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不可思议的字眼。
承曦攥紧少年的手,十指牢牢相扣,“是。”
“你少在这儿骗人!”苍凌身后的小地鼠一个高蹦起来,尖利的声音伴着哭腔,“管你是什么殿下不殿下的,杀人偿命的道理天皇老子也得遵守。”他指着被承曦滴水不漏护在身后的少年破口大骂:“你个白眼儿狼没良心的,这山里的老老小小一口汤一口饭把你这个小畜生从冰天雪地里拽回来,谁知救了个祸害。”他激动地推了一把身旁抽噎到说不出话的兔子大娘,“她家老小才几岁大啊,成日里跟在你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适才还想要护着你,你怎么下得去手?”
承曦余光瞥到,身后的少年一动不动,泥塑木雕似的。不知听到哪个字眼,攥在掌心的手剧烈地痉挛。
“我……我……”清羽的指认摧垮了他的意志,小狐狸竟说不出否认的话来。
“住口!”神君肃声,凌厉的目光却戳在苍凌脸上。
小地鼠嗖地一下躲到苍凌身后,口中不停,“你们神仙就是这么欺负人的?赤裸裸地包庇凶手。不让我说话,有本事你把我们都杀人灭口。我就是要说,你们今日尚未成亲,哪来的伴侣不伴侣?你糊弄鬼呢!”
风鸣被他吵得头疼,终于在禁言之前听到一句有用的。
他望向承曦的目光中盛满了不解与失望,虽说他离开九重天时,小殿下尚且年幼,但那份酷似先战神的风骨脾性,已然初露锋芒。这些年,他于人间辗转渡劫,归来时听闻乃殿下将度厄神君及天庭一干龌龊之辈揭发处置,且其稚嫩的肩膀早已扛起六界安危,不可谓不欣慰。
因而,眼下他更不能理解,承曦为何会明晃晃地袒护一个双手染满鲜血的魔族余孽。他居然说,居然说……什么伴侣?
风鸣将军深重地喘息,压下熊熊的心火,“殿下,”他郑重一拜,“风鸣得罪。”
承曦不动如山。
风鸣手中降魔法器嗡嗡自颤,他攥了攥,“殿下,既然未曾成亲……大错尚未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