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狐狸精的自我修养(89)
龙王闻言,屈尊降贵地分出三分余光来。原本,他刚刚听说承曦从下界带上来的狐妖真实身份乃狐王幼子,不禁感慨世事无常,看似意料之外实则情理之中。毕竟狐仙一族虽人丁稀薄,但自古以来自上至下,但凡得一子嗣,无论性别,无一不是天姿倾城绝代风华。虽说近万年来未曾降生个中极致九尾瑞禽,但现任狐王狐后膝下的两位公子已然足够艳绝六界,最近这一千年间,天庭各殿、四海五岳求亲的拜帖就没断过。若不是狐王早年便封了仙山避世,恐怕殿里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因而,既然是狐族仙脉,得眼高于顶的小殿下青眼,该是入情入理。
不过,初见此子之时,龙王即便非是那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亦难免失望,继而怀疑是否传言有误。
适才听了几句,联想到这家伙之前莽撞到破釜沉舟的行径,龙王殿下些微改观。所谓人不可貌相,艳若桃李的皮囊好找,看多了照旧意兴阑珊。可有勇且有趣的魂魄难寻,这小狐狸恣意泼辣的性情,比起天庭众生一板一眼,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龙王生出几许兴味来,倒要瞧瞧小狐狸还能蹦跶出多大的水花。
容礼居高临下地俯视,耐心地等待小狐狸笑够了,他轻描淡写,“功败垂成倒也算不上,只不过本是打算出其不意,如今变成明刀明枪罢了。”
“说的好听,什么出其不意,”少年不屑,“一个在人家门口大张旗鼓地哗众取宠引人注目,令一个偷摸带人妄图溜进后院偷鸡摸狗,这不是就是典型的山贼做派,还是那种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最没品的山贼。我看您二位也别端什么道貌岸然的架子了,干脆认了技不如人,再老老实实修炼个十万二十万年的,有本事堂堂正正地打上去。”
容礼无奈地朝龙王示意,意思“骂您呢,听到没?”。后者哼了一声不予置评,与这黄口小儿呈口舌之争,龙王殿下犯不上。
“堂堂正正打上去?”容礼早已习惯这小狐狸的牙尖嘴利,他琢磨着点头,“是个好主意。不过,有捷径可走,我为何要白白牺牲族人性命。”
小狐狸目龇爆裂,“特么地,你族人的性命是性命,其他无辜者就阖该死不瞑目?”
容礼意兴阑珊,“旁人死活与我何干?”
“你!”少年破口大骂,“丧心病狂,伤天害理,狼心狗肺!”
容礼轻飘飘的,“难道我心慈手软通情达理,那些惯会装腔作势的九天神族便会一碗水端平,予吾族光明正大的活路不成?他们的眼珠子是瞎的,心是盲的,他们只会麻木不仁狂妄自大。你倒是据理力争过,有人搭理吗?”
“谁管你们魔族与天界你死我活,你们乐意狗咬狗是你们的事,凭什么祸及无辜?”
“既然与你毫不相干,你又何必狗拿耗子,给人做那烽火狼烟?”容礼戏谑地敲了敲小狐狸的脑袋,“话说回来,是谁让你天打雷劈,又是谁许你摆脱桎梏。你这孩子是非不分,恩将仇报,怎么好意思倒打一耙,还在这里数落起恩人来?”
“别碰我!”小狐狸奶凶,“恩人个屁!杀亲之仇不共戴天。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两败俱伤才好呢。”
容礼微微侧首,困惑道,“哦,原来你不站天庭一边,那你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做什么?就当看不见,任由我们‘狗咬狗’不是正好?”
小狐狸瞪着他,抿紧唇瓣不语。
“哦~~~”容礼拖着轻蔑音调,像是在说一件他完全理解不了,幼稚可笑到令人发指的荒唐事,“你为我抗天雷,我为你闯魔窟。真是感天动地,可歌可泣啊。”他懒散地拍了拍巴掌,“非是济时救世,不过为着那一个人而已,是也不是?”
龙王听着牙疼,面沉似水地横了一目,容礼视而不见。
少年牙根咬得咯吱咯吱响,“关你屁事!”
“无聊透顶!”容礼自语过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死局之所以被破开,无非不够“必死无疑”。也好,”他转身走回到桌边坐下,悠哉地自斟自饮,“无所谓,那就再开一局好了。”
小狐狸警惕,“你要做什么?”
容礼抬起一拳,虚虚地握了一下,“筹码在我手里,你猜。”
日前,强悍的魔息劈头盖脸地砸在天庭后院,就好比死对头来你家门口狂妄地撒了泼尿,耀武扬威过后,全身而退。被打脸的何止九重天上万万天兵天将?
天宫正殿持续灯火通明,天帝正襟危坐,神官喋喋不休,争论来咒骂去,多是连篇废话,百无一用。原因无他,小殿下正值涅槃之际,不可轻举妄动。放眼望去,上界再无堪当大任之人。风鸣多次觐见,请求领兵追讨无法无天的魔族余孽,皆被保守一派打压。
大司命当庭阴阳怪气,“将军私放人犯之事尚未追究,要不是陛下信重将军,怕是要与那魔物脱不了干系。”
风鸣气急败坏,“放屁,若不是人家机警以身为饵,尔等说不准被魔族宵小摸到床头割下脑袋,还在那儿呼呼大睡呢。”
当日他派出捉拿小狐狸的兵将一路追赶,几番功亏一篑,眼睁睁看到他义无反顾地飞扑,激起漫天魔雾,才令埋伏的敌人露了行迹。几人回返,如实禀告,风鸣只是性子直并不愚钝,略一思索便大体串起了前因后续。彼时天宫守卫从南天门起始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待他临危化险,好不容易稳住局面再做追究,已是人去楼空查无实证,东海祝寿的队伍趁乱撤离,容礼亦如当年消失无踪。
风鸣恍然大悟,万分对不起殿下的嘱托。但他若是未被容礼诱导,不曾私心作祟驱赶小狐妖离开,恐怕这一次魔族的偷袭必将酿成大祸。
舍一人而佑天界,缘也冤也,他心底矛盾不解。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他辜负了承曦沉重的孤注一掷的信任。
“天宫守备难道不是将军的职责吗,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还好意思在这里危言耸听?”大司命嗤之以鼻。
“是,吾罪不可恕。”风鸣破罐子破摔,“请陛下准允风鸣带人铲除魔族余孽,归来之后,任凭发落。”
“将军稍安勿躁,”丹灵真君替天帝安抚,“如今小殿下涅槃未结,天宫安危重担压在将军肩上,大局为重。一切待殿下出关,魔族残兵不足为惧。”
“殿下,什么都要等殿下,这几百年间,你们就是这样心安理得地躺在一个少年神君的羽翼之下?靠他一人扛起六界血雨腥风,你们,你,你,你……”他挨个指了一圈,“有一个算一个,脸皮堪比城墙!”凤鸣忍无可忍,转身就走。
“陛下,您瞧他……简直不成体统,大逆不道,太不像话了!”大司命痛陈。
“就是!”
“仗着自己的身份和陛下的宽和,无法无天,着实不像话!”
“何止,人家手中有兵权,才会……”
“养虎为患,我看收拾魔族不急于一时,整顿这天宫兵防才是当务之急。”
众人七嘴八舌,天帝始终一言不发。
第71章 神魔大战(四)
凤栖殿静室,承曦接过无忧递上的丹丸,顺着琼浆咽下去。“咳咳咳,咳咳。”又止不住呛咳起来,沾染的金线帕子上洇出丝丝血渍。
“殿下……”无忧哭腔,“您……”
承曦一个眼刀,给我憋回去。
“嗝,咳咳咳咳。”无忧吓得打了个嗝,余下的词句强行咽下,给自己也噎得够呛。孩子低头,使劲抹了抹眼角,再仰起小脸,实在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无忧小心翼翼,“殿下,风鸣将军仍在殿外,还是不见吗?”
自从那日变故以来,风鸣每日下了值守便来到凤栖殿外站着,也不说他要做什么,亦未曾求见。前两日,小殿下伤重危急,无忧自然不敢打扰。这两日貌似平稳下来,无忧藏不住话,便借送药之际,与殿下絮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