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狐狸精的自我修养(25)
这上边记载的皆是关乎当地政务民生的大事,白隐玉翻找大事记那一摞,承曦查检寇警案牍分册。
白隐玉念叨,“元和三年,新帝大婚,举国同喜。本地同庆三日,请了杂耍班子、傀儡戏、歌舞、蹴鞠……没有唱戏的。”
“景诚元年……这换皇帝的速度够快的,也不知是死了还是被改朝换代……”他又翻开一本,“旱既太甚,山无木,川无水。知州从鹿山请得到高人祭天求雨,烹羊宰牛,奏乐歌舞……没少折腾,但也没戏班子什么事儿。”
“你那边如何?”
承曦摇头,“有一桩过路戏团被山匪打劫的大案,其辞寥寥,无甚关联。”
正说着,苍凌独自回返,一脚踹开了大门。
他嫌跟随的衙役碍事,打发人家去跟着班头走访,自己问清楚各家各户的住址,闪身的工夫,涉案的几家跑了个遍。可惜,失踪的几个新郎有庄稼汉,有读书人,有小门小户结亲的,也有入赘为婿的,实在理不出个清晰的眉目来。
他造访到每一家,皆被亲属围着喊冤诉苦,扯着他衣袖祈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活脱脱把他当做救命稻草。整得凶蛮惯了的狼妖无言以对,发不出火也撂不下脸,卒郁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白隐玉瞅了眼洞开的大门,挥了把妖风,虚掩上,然后他将他们一行几近于无的收获叨咕了几句。
“此事非是妖邪精怪所为。”苍凌总结。
“你怎么知晓?”白隐玉困惑。
苍凌与承曦视线一碰,各自心下了然。苍凌修为距离迈入大妖境界只差一道门槛,受害者或是案发现场如有同类气息留下,他能够感知得到。
“亦非恶鬼作祟。”承曦补充。见小狐狸精一头雾水,就要激恼地忍不住发飙,小神君违心解释了一句,“鬼祟本身可穿墙而过,但若是要带走一个大活人则没那么简单,总该留下痕迹。”
“那就只剩魔族一个方向,”苍凌推断,“他们可开幻门,任意行走下界。而且,比起妖气鬼气,魔息更易藏匿。”
白隐玉不服,“难道没有可能是神仙所为吗,他们才是这六界之中真正随心所欲的存在。”
“神仙没那么无聊。”承曦板着脸。
小狐妖一哂,“下界飞升只看修为,不考教德行,难保没有害群之马。”
小神君,“谁告诉你的?”
白隐玉理直气壮,“说书先生。”
承曦好歹忍住了白眼,没兴致跟他抬杠。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继续埋头案牍。苍凌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也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泛黄的纸张。
小狐妖讨了个没趣,哼唧哼唧地坐回去。不一会儿,瞌睡虫来袭,脑袋一点一点地犹如小鸡啄米。昏昏沉沉中,他不知怎么地,就顺口低吟出了那一句:“春色撩人,爱花风如扇,柳烟成阵……”
语音刚落,承曦与苍凌同时抬头觑向大门,须臾,寂静的院落响起沉重的奔跑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对,对,就是这一句,《长生殿》。”“女鬼”跑得太急,被门槛一绊,径直跌了个五体投地。
小狐妖猛地跳起来,拾起一本册子砸了过去,“何方妖孽造次?”
承曦扶额,苍凌拦住他下一步动作,“她是人。”
“你是人?”白隐玉一个激灵。
“女鬼”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拢了拢额发,仰首瞪她,“难不成是鬼?”
小狐妖一噎,“寻常人哪有你这样半夜三更跑出来吓唬人的。”
“女鬼”不甘示弱,“我倒是想白日里出门,不是跑不出来吗?”
白隐玉愕然,“你被关着了?”
“女鬼”傲娇点头,“我爹娘关了我好些时日,还以为我学乖了。实则,我早就挖好了狗洞,只待今日一蹴而就。”
白隐玉余光往承曦与苍凌那边瞟了瞟,发现二人老神在在,并无讶异之色。
小狐妖脑筋一转,旋即醍醐灌顶,“你是,你是……”
狼妖与他异口同声,“马家小姐。”
第0019章 谁是我的新郎(五)
话说,这马家小姐,闺名晴岚者,着实是个人物。有勇有谋,古灵精怪,巾帼不让须眉。
且不提她先前不顾门第之见,无畏闲言碎语,一意孤行地与柳妈妈的胞弟私定终身。单说成亲当日,与那骇人至极的魔物面对面过后,虽未占得便宜,但亦未胆怯退缩。她本意是自行报官,奈何慢了一步,被束缚在家中,寸步难行。后来,陆续得知那吴知府的宵小行径,深知,报官亦是徒劳。
其间,柳妈妈屡次登门求助,她虽未得见,但也知晓。出不去员外府大门,她自己那一方院落治理有方。马晴岚不急于与古板专制的父母彻底撕破脸,而是一边遣小厮偷挖狗洞,一边让心腹丫鬟以替她上香为名,十五出门,与柳妈妈暗中联络,静待时机。
直至今日,得了消息,方才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出来。
“那日情形究竟如何,你可还记得?”白隐玉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马晴岚闻言,禁不住生理性地颤了颤,随即闭上眼眸,很快平复下来。
马家小姐深呼吸,“是日……”
那是一个好日子中的好日子,诸事皆宜,不避凶忌。
即便员外夫妻对这个上门女婿横挑鼻子竖挑眼,婚事前一日还在为柳妈妈能否登门闹得不欢而散,真到了当日,还是举全府之力,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给足了排场。而那柳家小哥,也在胞姐的安抚下,放下芥蒂,欣然入赘。
既是招婿,婚宴自然摆在员外府。
马晴岚一大早梳洗打扮过后,便坐在闺房里等待。
“腊梅,他们走到哪了?”她是个急性子,隔半炷香的工夫就要问一遍。
“小姐,稍安勿躁。”教养嬷嬷恨铁不成钢地提醒。
“白妈妈,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小姐牙尖嘴利,“以前您总怕我嫁不出去,这回我可把人套牢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嬷嬷无奈,“是啊,是啊,老婆子我就该回乡养老了。”
“慢走不送,我给您包个大红包。”
“欸,你个小没良心的。”
“白妈妈,小姐就那一张刀子嘴,哪天不气您啊?”贴身丫鬟腊梅打圆场,“她心里可舍不得您,昨天还跟夫人撒娇,让您就在府上安心养老,她将来的闺女还得您接着教养呢。”
“真的?”嬷嬷不信。
“千真万确。”腊梅哄人有一套。
白妈妈抿嘴偷笑,被她推出去招待媒婆去了。
“我闺女才不遭那份罪。”马晴岚小声嘟囔。
“嘘。”腊梅拦着她,“您就不能心里多想想,嘴上少说两句。”
小姐把盖头掀起一条缝隙,“可憋闷死我了,将来还是生儿子好,甭遭这份罪。不然要是个和我一样的丫头,估计白妈妈就真的没法消停养老了。”
主仆相视,“噗嗤”笑做一团。
笑够了,腊梅赶紧帮她把盖头和喜袍整理好。
“小姐,您啊,真是幸亏托生个姑娘家,”腊梅仆随主性,也是个开朗活泼的,打趣她家小姐道,“不然,上房揭瓦都是轻的,也就柳家小哥受得了你。”
马晴岚傲娇地哼了一声,“是我慧眼识珠,我们天生一对好不好。”
“是是是,一个会持家,一个会败家,可不是天生一对吗?”
“你个死丫头……问你的正经事呢?”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不准说不吉利的字眼。幸好我把白妈妈哄走了,不然她又得念叨两个时辰。”
“你也好不到哪去,被她熏染的穷讲究。”小姐嘴硬,并未意识到这世上还有一语成谶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