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狐狸精的自我修养(63)
这片山头有苍凌的大妖灵力圈着,并无危险,承曦颔首,“随意。”
容礼信步行至峭壁之下,属下暗影映在凹凸不平的崖壁上扭曲着,莫名显出几分喜感来。
容礼心情不错,“等久了吧。”
暗影受宠若惊,“小主折煞属下,我一刻不敢耽搁,刚刚回返。”
容礼好整以暇地揪着岩壁上的草芽,“有何收获,说说吧。”
“启禀小主,属下获悉,七百年前,狐王与狐后应邀至天庭参加小殿下寿宴时,的确秘密携带幼子。但那孩子出生时并未上禀天听亦无记录,何时出生,秉性几何,皆无端倪。狐族上下铁桶一块,仅此一句,还是神君从病病殃殃的狐后口中偶然得知。”
小狐狸居然乃狐王幼子?有意思。
容礼似笑非笑,“无妨。”这一句,足以。
他捻碎了指尖绿芽,将汁液碎屑随意地抹在暗影映在石壁的脸上。颇为满意地吩咐,“做得不错,领赏去吧。”
第49章 神魔殊途(四)
小神君天甫一放亮,便来了。清羽将人请至屋内,自己找了个借口离开。
小狐狸睡得正香,无有清醒的迹象。左右不急,神君也没打算叫醒他。他走近两步,把埋在枕头里的少年翻过来。被压扁的脸颊红彤彤的,也不知是因着憋闷,还是酒意未消。小神君端详片刻,转开的眼底带着笑意。
如此这般,承曦在房中坐到日升,又日落。其间,清羽几次三番徒劳地进来添水加茶。
小神君终于忍无可忍,屈尊降贵地问了一句,“他昨夜到底饮了多少酒?”
“也就,”清羽欲盖弥彰,“几坛子果酿。”
承曦严肃,“几坛?”
清羽战战兢兢,“两,三……”
承曦不语。
清羽一狠心,“五,不,六坛。”
殿下愠怒,“不自量力。”
清羽不知怎么的,反而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桃花精姐姐那边与爬山虎大叔新婚出游,明日该回来了,我去帮他们收拾收拾山洞那里的新房,今晚便顺路宿在山顶,照看树精婆婆。”清羽匆忙交代,“小玉这边,就麻烦您费心了。”
承曦微微颔首,“应该的。”
清羽走出去半晌还在琢磨,小神君的这三个字是什么立场什么意思,但愿自己没有理解错。
待人离开,承曦起身,坐到床边,目色冷冽地盯着睡得四仰八叉流口水的家伙,盘算着再有下一回,该如何罚他。
少年睡得实诚,大概是梦中感受到熟悉的温度与气息,不自觉地滚了个身靠过来。脑袋枕在承曦腿侧,手自然而然地摸索着搭过去,正落在双TUI之间……还下意识地攥了攥。小神君蓦地一震,一张白玉似的面庞风雨如晦,咬牙切齿,强忍着才没有将人扒拉下去。
白隐玉毛茸茸的脑袋不老实地拱来拱去,口水蹭着承曦衣襟,小神君忍无可忍,刚要抬手将他推开,少年顺着力道一个翻身,竟然倏地一下化形为本体一只通体雪白,只有脖颈一圈墨色绒毛的小狐狸。
小狐狸翻着肚皮,四脚朝天,凭借本能几下磨蹭就又窝到承曦身侧。
顿时,战神殿下心尖宛如被那柔软滑腻的皮毛拂过,又酥又暖。他皱着眉把小狐狸往上拎了拎,清理干净衣角,自己也盘腿坐到床榻上调息。他略一低头,就觑到被圈在自己两膝之间呼呼大睡的小东西,心底莫名充盈而踏实。
大半日的时光便这般慢悠悠地淌过,夕阳的余晖中,承曦膝弯骤然一沉,少年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
白隐玉初始以为自己尚在睡梦之中,对着眼前的盛世美颜,一指头戳上去。
“看什么,这是我的梦境,还不由我做主?”他颐指气使,“给小爷躺下,脱!怎么着,害臊了?又不是
第一回 ,装什么贞洁烈妇,不是,烈夫。”
承曦牙根痒痒,死死盯着他。
少年抬起一只手捂上他的双眸,另一只拍着自己的胸脯叨叨,“不怕不怕,捂上了就不怕了。反了天了,在小爷的梦里还敢瞪我?你以为你回到那九重天上,山高皇帝远的,我就会放过你了?做梦!我,小爷我,嘿嘿,”小狐狸吃吃坏笑,“最会做……CHUN梦了,走到天涯海角也不放过你。”
神君哭笑不得,任由他捂着,一时竟不知拿这二百五如何是好。被少年温热的掌心触摸着的羽睫颤了颤,遮盖下的眸光不自知地温软下来。
小狐狸自顾自地嘀咕,“小爷晚上SHUI你,精神抖擞,白日里才有精力去多找几个秀才……镇子里的我可看不上,还是府城里好……欸,诶诶诶,疼疼疼疼。”
神君面色登时变得铁青,攥着他的手腕扯下来。
少年叽歪乱叫,乍然反应过来,这哪里是梦境,面前是活生生的战神殿下。
白隐玉:“……”没脸活了。
承曦:“……”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他甫一松手,小狐狸一个猛子跳下床,头也不回地就往院子里蹿。
简直,反了天了!
小神君怒不可遏,手一挥,逃跑的少年一脑门撞在无形的屏障上,直接弹了个跟头回来。白隐玉坐在地上捂着脑门,倒打一耙:“神仙了不起啊,你那些同僚知晓你在下界仗着法术欺负人,不是,欺负妖精吗?我告诉你,给我脑袋撞出包来,毁容了你可赔不起!”
承曦走出来,冷冷地睨他,“不是被马蜂盯的吗?”
少年一怔,前夜从醉酒到捅了蜂窝狼狈逃窜再到被人抱起来……不堪回首的记忆纷至沓来,他心虚地又摸了一把,包居然消了,可惜脑子还在。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白隐玉,无论是四条腿走路还是化为人形,摔过跟头、吃过亏、丢过脸,就是从来没怂过。
少年涨红的脸比晚霞还要艳丽,他破罐子破摔地梗着脖子,“要你管?你还是管好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公子,不要整些歪门邪道地害人好不好?”
承曦居高临下,语意淡漠,“你不给人家驱虫,还不准他自力更生?符篆也不是什么歪门邪道,是你孤陋寡闻。”
“是啊,是啊,”小狐狸听他的话更火大,“我孤陋寡闻,我没见识,怎么比得上你们天之骄子。有本事别在我这儿山头晃悠,赶紧回你们的九霄云外去,谁稀罕!”
这张嘴,真是比花岗岩还硬。
承曦还未开口,少年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不耐烦地挥手,“走走走,甭在我这儿碍眼。”
小殿下这辈子活了一千年,第一次被嫌弃,还被撵。
“走是自然要走的。”他淡淡地扔出一句。
小狐狸隐隐战栗,心头最软的那一块仿佛被人伸手进去狠狠拧了一把,疼得受不了。有些事,自己琢磨着做好心理准备是一回事,被当事人亲口认证又是另一回事。就好像预计了最坏的结果,但总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或许总不至于……行,现下至于了。
“那还磨蹭什么?我这儿不管晚饭!”少年语气凶狠,目光却刻意错开来去。他才没哭,他凭什么哭,他坚强着呢。
“不急。”小神君心口不一,“我若是离开……”
“走就走,少啰嗦。”
“你呢?”
“我?”小狐狸一窒,随即脸红脖子粗,急欲否定什么似的,“我该吃吃该喝喝,关你何事?我吃饱喝足,才有力气修行。天下之大,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遍地都是。”
承曦眸底暗流涌动,一字一顿地重复,“遍,地,都,是?”
少年毫无自觉地作死,“可不就是,我一天换一个,保准修为突飞猛进。弄不好过个千八百年,咱也飞升到那九重天上去瞧个新鲜。届时,”他阴阳怪气,“还请殿下多多关照……”他说不下去了,不说自己心寒不心寒,便是那就算不去直视也躲不开的威压无处不在,俨然他再说一个字,就要被吞噬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