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占鹊巢(110)
“柯道长，抱歉，我失态了。”白清波吸吸鼻子，没有点破，而是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吓唬我，真是的。”
乌善小清楚好友的想法，单凭一个胎记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只是巧合。点明的话，只会给这个少年增添烦恼。
人们都好奇自己的过去，爱把“上辈子”挂在嘴边。遇见投缘的，会说：“我们上辈子没准儿认识。”跟朋友一起大快朵颐，会说：“你上辈子怕是饿死的吧。”
但真的知道了上辈子的事，却不见得会快乐，反而思虑重重。为错过的人而遗憾，为未竟的事而惋惜，为自己的死而揪心。那些早已抛却在奈何桥彼端的，本就该留在那。
见柯道长还抱着白清波，乌善小轻咳一声，提醒对方差不多就行了，别像粘豆包似的。可是，少年非但不松手，还转动眼眸对他递眼色，他困惑了。
是让我也加入吗？我一个有老公的人，最好还是别和赤膊男子随便拥抱了吧。乌善小尴尬一笑，微退半步，摇了摇头。
“柯道长，先把衣服穿上吧。”白清波松开手，有点不好意思，却没能成功落地，整个人依旧处于“举高高”的状态。
少年抱着他，眉头紧锁似乎有些懊恼，却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在转。显得癫狂错乱，像出了bug的人工智能。
“你先放开我，这样不太好。”白清波圆润的面颊逐渐涨红，按着对方的肩膀想要推开，“虽然你过生日，但也不能乱开玩笑啊，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妖。”
少年的双臂仍然紧紧箍着他，眼珠不住四处乱瞄。
乌善小也说：“柯道长，你也算是高素质人才了，别这么狂野，快放开我兄弟。”
“他好像被定住了。”温寒率先绕到柯钒背后，定睛一看，笑出了声，随即问：“道长，你这定身咒怎么破解？需要把你们就这么抬到玉神观去吗？”
“啊？我不去！”白清波面露惧色，“万一那些道士误会我勾引他，当场把我给降服了，我找谁说理去！”
温寒笑了，原来是在开玩笑。
乌善小也绕到柯钒背后，感到不可思议：“也许，直接揭下去就行？该不会有副作用吧？道长，可以的话你就眨两次眼。”
此刻，柯钒只能做出眨眼这种基本的条件反射，立即连眨两次。
于是，乌善小伸手去揭符咒，却被无声的雷电击了一下，整条手臂一阵激痛，差点栽进水里，还好被老公搂住。看来，符咒自带防火墙，拒绝妖类访问，以防止被制服的妖擅自揭取。
温寒说了句“我来吧”，接着捏住符咒，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把它揭走了。
“啊走开——”定身咒一破，柯钒猛然松开双臂，粗暴地把白清波推到一旁，双手掩住胸口，好像被非礼了。
“切，明明是你抱着我不放。”被推开的人不忿地嘀咕。
作者有话说：
预告：小小为何去了一家黑店？
第110章 买小食赠天机
柯钒赤膊穿上鹅绒马甲，又将白清波的外套披在身上，得了便宜还卖乖：“好短小。”
“对啊，我比较矮嘛。”白清波转身走下渡口，回头招了招手，“这里风大，你头发还湿着，快走啦。”
回到市区，他们径直去望月巷吃火锅，为一直打喷嚏的柯道长驱寒。
乌善小悄悄告诉店员，今天这位道长过生日，于是用餐中途“呼啦”围上来一群人，手举灯牌和小蛋糕，为柯道长戴上发光的生日帽和花环。
之后，一齐打着节拍欢唱：“愿所有的关隘都打开，愿所有的邪魔都拜拜，都拜拜！亲爱的道长生日快乐！天人合一，灵魂长生！啦啦啦……”
柯钒尴尬得双目紧闭，捂住耳朵，不听不看。
一旁，还有帅哥表演抻长寿面，洗澡似的在胸前和后背虎虎生风地抻动。可惜技术动作不到位，白色的面条“咻”的缠在了柯道长脑袋上，过生日秒变发丧。对方连声道歉，把面条摘下来，放进锅里。
就这样，以一碗长寿面作为收尾，柯道长度过了快乐而充实的一天，回家去了。
温寒去了酒吧，余下一对老友，勾肩搭背地闲逛。乌善小回家取了被孩子摔坏的法宝，想去修一修，于是二人又返回望月巷。
杂乱的修理铺里，土地奶奶戴起花镜，凑近台灯埋头鼓捣收音机，口中和蔼地嘀咕：“不碍事，一点小毛病。”
乌善小坐在一旁喝茶，查看刚刚到手的积分，忽听好友打听道：“您老知不知道，找哪个半仙问事解惑比较准？”
老人抬起褶皱如旧报纸的眼皮，沧桑的目光越过镜框定在他脸上，慢悠悠地说：“爱沐汤泉边上有个小茶舍，老板有些神通，不过收费不便宜。”
乌善小知道好友想求问什么，在收音机修好后便一起去了。
这间无名小茶舍的门脸，藏在洗浴中心巨大的招牌下，很不起眼。门头低矮，木地板在脚下咯吱作响，昏暗逼仄的小厅零散摆着几张方桌。巷子里的灯火从门外洒进来，照在掉了漆桌面，更显斑驳。
这里的茶水贵得离谱，连柠檬茶都要三百一壶，附带的服务则是老板陪聊。那些证件执照没办下来的半仙，会以这种钻空子的方式来营业，只要好处费到位，管理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贵啊。”“可能是天上的柠檬吧。”
落座后，二人低声交流。一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坐在他们对面，让他们慢慢看菜单，随后用闲聊的口吻介绍起自己。
他姓王，本是个普通的修道之人，百年前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结果飞升到一半突然放了个屁，泄了真气，被天雷劈中。他灵根受损，但也没死，还因此得到了通阴阳、晓天地的能力。
说白了，就是获得密钥，有权限访问三界集团的总数据库。从小孩起名、八宅玄空风水布局，到六爻占卜、咨询解惑，无所不能。
说完，王老板微微一笑：“二位妖仙，喝点什么？”
“茶水有点贵，我们先站起来假装要走，看他会不会打折。”乌善小伏在好友耳边低语。
“算了，我真的很想问。”
白清波没有还价，直接点了一壶柠檬茶。捧着不甚考究的茶具，他轻呷一口，报上柯道长的姓名、职业和生辰，开门见山：“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我们的一个姓李的故人。”
王老板屏息凝神，猛地翻个白眼，天人感应，接上了三界集团的数据库。样子还蛮逗的，乌善小低下头，耸动着肩膀抿唇笑了。
“哦，我看见了。”王老板摸摸下巴，“可是，天机不可泄露啊。”
白清波急了：“那——”
“也可以漏一点，小食二百一份，买小食赠天机。”
靠，好个奸商，乌善小腹诽，和好友无奈地加了一份小食。片刻，盘子自动飞上桌，是薯条、鸡块和两个鸡翅。他拿起一枚鸡块吃，听好友说：“现在你可以说了。”
“是他。”对方倒也没卖关子，干脆地说，“他数度轮回，曾是从你们身边跑过的孩童，是向你们招手的歌女，是在你们卖艺时叫好的路人。只是，从前没那么深的缘分，没发生交集。”
白清波轻声道谢，在桌下握紧乌善小的手。四目相对，彼此的眼底都潮起热流，随着眨动濡湿了睫毛。
真的是他。那个温润如玉，给了他们名字，又教他们读书写字做人的老实书生。
“别告诉他。”乌善小轻轻说。
“是啊，他没必要知道，自己是个家徒四壁死于肺痨的短命鬼。”白清波赞同地点点头，“可是，他们一丁点都不像哎。一个那么温柔，一个死傲娇，总摆出一张臭屁脸。”
乌善小笑了：“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不同的人啊。不过，心思单纯这一点倒是挺像的。”
“没错，他就是他，我不能把他当成李秀才，那样不公平。”白清波的话里似乎别有深意，但他陷入缄默，倒了杯天价柠檬茶，没有继续说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