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125)
为了模仿陵空开启时的情形,他坐在椅上,悬腕空中,提笔对着桌案正中央。谢真恍然间有些感慨,但只是片刻就摒去杂念,俯身扶住他握笔的手。
长明道:“此情此景,倒像是习字课。”
谢真:“……”
他正在努力回忆那个图纹的一笔一划,对方这个悠闲中带点愉快的语气,不禁让他压力顿增。
长明的手修长有力,他自己的巴掌完全不足以把他的手背包住,只能松松地握着。幸好宝石笔尖坚硬,没有平常笔触的轻重变化,他只要把线条画出来就好。
他一边推着长明的手移动,一边道:“落笔。这哪里是习字,是作画吧。”
长明:“你若是教作画的话,除我之外,最好还是不要耽误其他人了。”
谢真:“……有完没完!我是画得不怎么样,但多少也经过名师指点。”
长明:“哦?是谁?”
谢真:“孟君山教过我两手,他说作画最重要的是胸中气象,我气象已有,就差画下来了。”
长明:“这怎么听都是糊弄你的,误交损友,不外如是。”
谢真:“……”你对孟君山怎么意见也总是这么大啊?
东拉西扯间,他方才有些紧绷的情绪不知不觉消散无踪,一气呵成,十分顺利地将图案画了出来。
最后一笔收住,他把长明的手提起一寸,谨慎地看向他们的作品。
在他看来,这个图纹画得应当是完美无缺,与他在镜中见到的一模一样。金色火焰烙刻在桌面上,微微下陷的笔划中,微光闪烁的黄金已经凝固。
就在谢真还在想这图案对不对的时候,案下忽然传来一阵轻响,桌面在他们眼前左右分开。
两人都不由面露喜色。桌案下是一处尺许长的暗盒,倘若不用这种方式打开,从外面丝毫看不出它之前是藏在哪里的。
暗盒中并无他物,只放着一件数寸见方的奇怪东西。谢真第一眼还以为那是块瓦片,不过随即发觉了不同寻常之处:它色泽深灰,有点像铅锭,但在这灰色中还带着点点银辉,且有琉璃般晶莹的光泽。
长明率先将它拿起,看他的姿势,就知道他对待这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颇为谨慎,不无戒心。
拿到手中,他就不禁轻咦了一声。谢真只见他小心地从它的边缘揭起,一张薄薄的灰色书页就被翻了起来。
这居然是一本奇异的书册。只是,它的书页并非平常的纸,而是不知由什么炼造而成,似金非金,似铁非铁的材质。书页如绢帛般柔软,翻动时自然地弯曲,只是打磨得极薄,除了上面闪烁的寒光外,几乎就与纸张毫无差别。
最上面一页印着那个火焰图纹,大概就算作是封面,往后每一页都是由金线画出的阵法,兼有注上许多小字。确认这上面没什么机关后,长明简单翻了几下,看到谢真好奇的视线,便放到他手中。
谢真接过来,手中书册冰凉沉重,几乎赶得上一把剑的重量。他看了看书上的阵法,批注全是些天时、计数之类的记号,不明所以:“这里面写的是什么?”
“我也不熟悉。”
以长明阵法造诣之高深,也皱眉不解:“看式法,像是用来建造什么大件东西的,不过我从未见过。”
“建造?”谢真心念一动,“像图腾塔那种?”
图腾塔是妖部用以施放大型术法的辅助,此前昭云部的长老们就曾经试图用图腾塔来焚毁牧氏族人的神魂,虽然事后证明是牧若虚的阴谋,图腾塔中的阵法也被改换过了。不难想象,这种建筑中的阵法乃是其中核心。
“有些类似。”长明道,“回去后,参照一下陵空那时的图腾塔记载,或许能有些发现。”
书册被取出后,桌案重又合拢,找不出一丝痕迹。取到了这件被陵空格外看重的东西,两人在房中再搜索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也不会有其他收获了,便准备离开。
长明往书册上贴了两张阵符,包裹完好,才收入行囊中。谢真道:“虽然小心点没错,但上面似乎没什么机关。”
“毕竟刻着许多阵法。”长明道,“况且,我也不知这书页到底是什么材料。”
“连你也不知道?”谢真讶道。
长明:“这话该由我问。你对各般兵器如此熟悉,也没看出它是怎么打造的么?”
谢真不知怎地想起了铸剑的石碑前辈,他说:“谈不上熟悉,略懂而已。不过,是真的没见过。”
长明:“……”
他瞥谢真一眼,以为他又在玩笑,殊不知是谢真在想石碑教训他的那番话。
“这样柔软,又能制成书页的样子,看起来好似华而不实,其实这制法若是用于软剑、软甲,又或者其余兵器,定能有许多变化。”
谢真回味着那书页的触感,颇有些见猎心喜,意犹未尽:“而这竟是数百年前就炼造出来的,倘若这配方流传在外,说不定就连凡俗中兵士的盔甲,都也能用上这种东西了。”
长明沉默了一会,道:“你有没有想过,没流传出去,也可能是因为配方太贵了。”
谢真:“……”
第76章 为君故(三)
距中庭数丈之遥,洞府下方的暗室里,被关在此处的人丝毫不知上面发生何事。
从那木箱中挖出四颗松花忽律的眼珠后,弥晓与弥雁全都呆住了。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弥晓先反应过来,喜形于色道:“师姐!咱们发了!”
弥雁:“……”
她本来也正自震惊,听了弥晓这不着调的话,多少也回过神来。她先仔细检查了一番,虽没见过真货,但以她在书中见到的描绘来看,这就是她们要找的东西没错。
而且还一来就是四颗。一只松花忽律有两只眼睛,但在猎杀中难免有所损伤,因而能保存下来一颗就不错了。她们原本也没指望太多,能找到一颗,已经是侥天之幸。
确定了东西不假,她却殊无喜色,啪地把箱盖关上,问道:“弥晓,你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吗?”
弥晓一愣,有点心虚,嘴硬道:“不知道啊!不是在这屋里的吗?”
“少编瞎话。”弥雁冷静道,“方才你现身之后,唉哟了一声摔倒,接着还有一个东西落地的声音。这箱子肯定是和你一起掉下来的。”
弥晓:“……师姐,原来你醒得这么早?”
“回想一下就晓得你胡扯了。”弥雁看着她,“实话实说,你是不是之前遇到了什么奇事?这种前人留下的洞府,有些凶险是你想不到的。”
弥晓有点不服,但看师姐一脸严肃,知道她动真格的,便不大情愿地讲了经过。
对于她看着镜中人看傻的事情,她一笔带过,轻描淡写地说偶然见到了个人影,或许是这个洞府的阵灵之类。随后阵灵要她援手,她解开四处机关之后,洞府摇撼一阵又回归平静,她也莫名其妙摔到了这里。
“他说要帮我找师姐你来着,”弥晓现在倒不觉得那火是骗子了,“现在可不是找到你了嘛,还挺守信。”
弥雁:“你傻吗,我们现在也都出不去了啊!”
弥晓:“……”
“但听你一讲,似乎也不是着意要害你。”
弥雁低头看着那箱子,“这里的松花忽律眼珠,总不可能我们刚好要找,就正巧天上掉下来一箱。你有和那阵灵讲过你是来找这东西的吗?”
弥晓卡了一下:“……或许?”
弥雁:“什么叫或许?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记不清了吗?”
弥晓:“那大概说过吧!”
她鼓了鼓脸颊,不知道该怎么讲。一路上她倒是和火说了不少有的没的,回头一想,她对这火的来历仍然一无所知,倒是不知不觉被套出了不少自己的事。
许是因为在黑暗的通道里穿梭来去的原因,她总觉得与火同行的那些经历,明明刚过不久,却有些模模糊糊,记不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