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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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水人送进主殿让它去见石碑之前,长明先摁着它,叫它把此处洞府的图谱画了一个出来。
水人……现在应该叫阵灵了,当初长明还在主殿里与封印搏斗时,它一口一个小凤凰,毫无尊敬之意,如今长明出来了,它态度仍然没有好到哪里去。
只不过迫于长明的威慑,不得不听,老老实实用水画了个图出来。长明看了几眼,记在心里,便把它塞回殿内,反手把门关上了。
谢真:“……”
他为对方说了句话:“它看着不大和善,还是有想办法帮你的。”
“就是把你骗出去杀鱼吗?”长明反问。
“……什么叫骗啊,”谢真叹气,“再说这不是挺有用的吗?”
长明:“你别看它一副孩童模样就全信它的话。身为阵灵,本可以分出灵气,与你协同对敌的,结果就把你一个人扔出去,自己在里头看着。”
谢真心道,它刚出来时候也不是这个矮墩墩的样子啊,还不是我砍了他一剑……算了。
他就事论事道:“阵灵的职责就是保存洞府中的灵气,再说它大概也没什么常人的观念,不算故意。”
“我知道。”长明道,“不妨碍我寻它麻烦。”
谢真:“……”
阵灵画出的图,让他们这一回看清了秘境的构造。
洞府大致分为三层,最下一层就是谢真落地的位置,是承托洞府的基石。最上则是布满密道的顶层,举架很低,薄薄的一层,用于容纳各种阶梯、暗门、通道之类的机关。
中间一层,最前方是放置封印的主殿,后面则是一间一间的屋子。从这图上,一时还看不出来这些房间都是做什么用的。
“但是,好似是有人在这里住过?”谢真看着长明在空中复现出来的图形,觉着这布局有些眼熟。
长明道:“就是陵空吧。”
“他为何要住在封印旁边?”谢真有些想不通,“而且……我想起来了,这些屋子不就是和持静院的格局差不多么!”
长明:“还记得那个关于白沙沼中仙人舞剑的传言么。”
谢真点头。长明道:“姑且假定,白沙沼里的人影就是陵空,或许加上与他相伴的其他人。虽然不知传说的具体年代,可是倘若是霜天之乱发生后,我不信他还有什么心情在这里悠闲度日。”
“也就是说,”谢真仍旧疑惑,“是先有了这处洞府,后来他才把封印设置在此处?”
长明:“多半如此。”
谢真:“可是我记得,你说三处封印的位置,是按照地脉走向布置的?”
“即使是为其他理由建造的洞府,也可能是参考了地脉位置。”
长明道,“比如,若是为了进一步掌控慧泉,又或是在慧泉上做些什么学问,就应该这样设计。只不过,后面放置封印时恰好利用了这个洞府而已。”
谢真有点明白了。总而言之,按照这个推测,在霜天之乱前,陵空为了某种或许与慧泉有关的原因,抛下深泉林庭不待,跑来外面的洞府中住着,而与他一起的大概还有那个“用剑的熟人”。
既然留下这么久的传说,那么还不是一天两天,大概有挺久的一段日子。
“我更好奇这些屋子里都有什么了。”他自言自语道。
“离开之前,我也想看看陵空在这里留下了什么东西。”
长明说着,推开了长廊尽头的门。
第74章 为君故(一)
一门之隔,对面是另一番天地。
谢真此前刚进秘境,落地在最下一层。那里四下全无装饰,地上又满是积水,如今回想起来,那积水该是阵灵为了监察整座洞府所布置。
至于照明,自然是没有的,在这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来过的秘境中,也不算奇怪。
然而他们现今踏入的回廊,则有淡淡的微光照耀。不算太亮,但足够身怀修为的人看清四周了。
那光亮来自于墙上,每隔几步,就有两颗莹莹生光的明珠左右分列,镶嵌在石壁上方。谢真望了一眼这回廊的长度,纵使不一定这层的走廊里全都这么布置,光是眼前看到的,就已经数都数不清有多少颗了。
对于修士,夜明珠不至于那样稀奇,但是这副大手笔还是让他生出一种“王庭当年究竟何等铺张”的感觉。
长明则对此熟视无睹,随手推开旁边第一扇门,走了进去。
谢真原以为,按照走廊上的风格,说不定会在房间中看到另一番奢华景象。
眼前所见却非如此。这里就是一处普普通通的起居之所,陈设素雅,只不过这样一间看似平常的居室出现在用于封印的秘境里,才是最不平常的。
“看来你说对了。”谢真环视四周,“这里真的有人住过。”
地面的水磨石砖上又铺着毯子,一面四折的屏风立在侧面,每一折中都有一幅写意山水。画作既非用纸笔,也不是织绣,而是夹在两面薄薄水晶之间的墨迹,让人搞不懂是怎么画上去的。
长明本来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只是看谢真驻足观看,便也停下来看了一眼。谢真盯着其中一幅画看了片刻,道:“这是天枢峰吧?”
长明一看,果然如此。谢真依次辨认另外几幅:“左边第一幅大约是芳海,右边第三幅是濛山蜃楼?最后一个……唔,认不出。”
“那是十二荒。”
长明点了点最后那幅,“繁岭族地。”
“就是狄珂他们家吧。”谢真恍然。
发现画中是这个意思,感觉又有些不同了。见到它的时候,谢真就觉得这与栖梧台中的壁画出自同一人之手。若是陵空的手笔,当年王庭如日中天时,挥毫泼墨画下三部景象,又是何等意兴?
数百年风烟云散,作画者早已逝去,这面屏风在无人到访的洞府里,又迎来了他的后人。
“等等,”谢真忽然想起来,“刚才那一下震得整个洞府都天翻地覆,这里怎么好像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一层布了阵法,用来维持原状。”长明道,“就像……总之,有这样的特定用处。”
他话没说完,但谢真稍一思索就想了起来。上次他看到这种类似阵法,就是牧若虚在那间林中小屋周围布下的。
他心中一叹,也不多提,绕过屏风去看其他地方。书案上除了纸笔外摆设齐全,一旁还放着一条发带,叠得整整齐齐。四处都是起居的痕迹,仿佛主人只是离开片刻,不一会就会推门回来。
哪怕知道这是一处遗留下来的秘境,谢真仍然感觉像是贸然闯进别人家里,有那么点不自在。
长明则比他淡定多了,环顾一圈后,熟门熟路地找到放书箱的地方,挨个打开查看。不过那里已经被清空过了,并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
“那么这就是陵空的居所了?”
谢真探头看向书箱,最后一个箱子也空空如也。长明合上箱子,回答时也不是很确定:“大概。”
谢真:“你怎么好似十分犹豫的样子。”
“关于陵空,他本人的记载虽然已经不多,但是王庭的收藏中颇有一些他留下的物件。”长明斟酌道,“大多比较惹眼。”
一想到拔出来恨不得一道金光直插天际的朝羲剑,谢真马上懂了。
长明:“他的喜好未必就是如此,不过这屋子里一件华丽的摆设都没有,还是多少有些奇怪。”
谢真:“也是。”
他们把挪动过的东西按原样归位,关门出去。长明接着推开隔壁的房门,门开的一瞬间,两人都顿时停下了脚步。
长明身旁本来飘着一团火焰,用于把屋内照得更亮些。此刻,这间屋中如月华般的绡纱帐,整块翡翠雕刻而成的灯盏,足有龙眼大、随意堆在金丝笼中聊作装饰的明珠……种种奇珍,在火焰的照耀下浮出莹然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