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册(79)
“如此行径,简直是违背天地之理,乱了人伦之序。”
“我要是顾水流,趁着还不算太老,赶紧把自己嫁了重新生养一个,总好过有这么一个……啊!”
说话之人骤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把锋利匕首,一下将他的右手掌心穿透,狠狠扎在木桌之上。
他立时哀嚎不止:“师兄救我啊!救我!”
同伴急忙起身,握住了桌边的长鞭,瞪向容欺:“何人竟敢当街行凶?”
容欺冷冷地盯着那两人,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无疑惹恼了对面之人,他怒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伤我师弟!”
容欺冷笑一声,径直朝他走过去。
“混蛋……升州地界,竟还有如此猖狂的魔人,你找死!”他长鞭一甩,直直袭向容欺的面门。
修长的五指轻飘飘抓住了鞭子,袖口滑落,露出一段苍白的手腕。然而那手腕只是稍稍一动,便似有千斤巨力,一下将执鞭之人甩落到跟前。
容欺俯身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
方才还在振振有词,道人长短之人,如今只剩下满脸的惊恐。他似乎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慌忙后撤着想拉开距离。
容欺稍一使劲,长鞭便落入了手中。他也不急着追,待那人退远些了,扬手甩鞭缠住了对方脖子,又将人生生拖了回来。
那人哆嗦着嗓子说道:“士、士可杀不可辱……”
容欺收回了鞭子,冷笑着道:“是吗?那就杀了吧。”
他运转内劲,执鞭的手再次抬起——
“他二人如何得罪你了,要下如此毒手?”
手腕被人捏住,容欺猛地回身——就看到阻拦他的是个约莫四十,面容肃穆的男人。
“什么人多管闲事!”
容欺没多少耐心,立刻转动腕部以内劲震开此人,而后再度扬鞭狠狠袭向出言不逊之人。
同一时刻,又有一道内劲拍向鞭尾,生生将去势消减了大半。鞭子中途变向,拍在前方之人的后肩,留下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容欺恼怒地看向捣乱之人,身形一动,聚掌朝那管闲事的人身上袭去。
男人躲开掌风,脸色瞬时沉了下来:“出手便是杀招,如此行事,简直是草菅人命!”
容欺最是不耐烦听正道之人的说教,当即与那人动起手来。他出手迅疾如电,身法轻巧,瞬息之间已接连出了数十招,招招皆为攻势。
男人步伐沉稳,虽速度不及容欺,但也能在这狂风暴雨的攻势中寻得躲避之机。
容欺心中微微诧异,没想到青山镇中还藏着这般高手。只不过……短暂的交手间,他已然摸清了对方的路数,打败此人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不再犹豫,旋身绕至对方后方,正欲拍掌而去,却不慎牵扯到了肩背处的伤口,身形凝滞了一瞬。而这一瞬的停顿,对方已转身朝自己攻来——
掌心堪堪停在了容欺的面前。
容欺震惊地抬眸,却见对方收回了手掌,负手站立,神情有些复杂。
“你年纪轻轻,武功倒是不错。”
容欺狐疑地看着这人,一时也料不准他的意图。
反倒是先前出言不逊的人,此刻见有人相助,立马狐假虎威起来:“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此人手段残忍,定是魔宫残留的余孽!还望前辈替我们做主啊。”
容欺嗤了一声:“两条乱吠的狗,杀了便杀了。”
那人:“你骂谁是狗!”
容欺狞笑道:“谁在背后说三道四,谁就是了。”
那人涨红了脸:“休要胡说八道,分明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
容欺目露凶光,正欲开口,却见那人忽然倒飞了出去。
容欺怔了怔,看向负手站立之人——男人脸色平静,若不是亲眼所见,断然无法将他和出手打人者联系在一起。
他淡淡道:“聒噪。”
容欺:“……”先是出手制止他,又是出手打伤人。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男人不再去管倒在地上的人,目光落在容欺的肩膀上,皱了皱眉:“流血了。”
打斗间,好不容易养好的一处伤口不慎裂开,有血迹渗出,在素色的衣袍上染出了红晕,显得触目惊心。
容欺不以为然道:“若非本座受了伤,你以为自己能打得过我?”
男人语气略沉道:“命有轻贱,杀他们也只是弄脏自己的手。”
容欺一愣,而后道:“这话说的不假,可不杀他们,本座就心情不畅。”
男人扫过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又看向被刺鳞钉住了掌心之人,沉声道:“他们口出狂言冒犯了你,如今也沦落此下场,还不够吗?”
容欺冷笑:“骂我不要紧,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多嘴去说旁人!”
男人沉默了片刻:“此地仍有众多门派聚集,你高调行事,就不怕……对旁人也有影响?”
容欺脸上的表情逐渐敛去,他回转过身,朝着桌边之人走去。
“别、你别过来,我错了……啊啊啊!”
容欺一把将刺鳞拔出,又将沾染着脏污的剑刃往那人衣襟处抹了几下,方才收回了匕首,而后重新看向男人:“你既然这么喜欢管闲事,不如这馄饨摊的钱也替我赔了?”
他用眼神示意男人去看这满地的狼藉,还有躲藏在摊位后战战兢兢的店家,一副“你是好人你来管”的表情。
男人便从怀中掏出了银钱,放在了近处的木桌上,问店家:“够吗?”
店家一愣,不敢多看一眼,只忙不迭地点头。
容欺这下是没话说了,他顿觉没趣,越过男人就要离去,结果又被拦了下来。
容欺挑眉:“怎么?”
男人:“你的伤。”
容欺冷笑:“拜你所赐,短时间内怕是好不了。”
男人:“你若一开始好好与我说清,便不至于动手。”
容欺:“说得动听。谁管你如何想?人活一世,可不是来讲道理的。”
男人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半晌,严肃的脸上难得起了几分笑意:“倒也是。”
——古古怪怪。
容欺扫了眼桌上的碎银,顺手取走:“这算是医药费了。”
男人没说话,目送着容欺远去,直到背影彻底消失后,他恍然回过神,又重新取出一锭银留给了店家。
容欺取了银两,转身拐去了一间成衣铺,片刻后,花光了“医药费”,换了一身深黑色的衣袍。
等到他回去时,发现顾云行已经等在大堂了。
“这么早?”他坐到顾云行跟前,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顾云行:“怎么换了身衣服?”
容欺随意道:“你那些手下送来的都是些素色衣袍,我穿不惯。”
负责照顾两人起居的丁绮就站在一旁,闻言叹了口气,眼神颇为幽怨:“容公子貌若皎月,出尘若仙,穿上今晨那件月白金绣衫,实在是再好看不过了。”
容欺差点被茶水呛住,眼神狐疑地瞄向顾云行——她在说谁?
顾云行叹了口气——习惯就好。
丁绮的目光又落在顾云行的青色长衫上,眼中幽怨更甚了。
顾云行眼皮跳了下,摆摆手,将身侧之人屏退。见容欺疑惑,便说道:“她今日给我备了件十几层的轻纱外袍。”顿了顿,又补了句,“我没穿。”
容欺默默喝了一杯水,心道:这天极门的人还真是各个都有些古怪。
第69章 赠剑逐空
过了一会儿, 容欺提及今日之事,略过那两人议论的由头,只说自己看两个江湖人不爽,起了争执后, 然后遇到一个古怪之人。
他说道:“此人内功深厚, 但身法差了些, 应当是不常与人打架的。以前怎么没发现, 你们名门正派里还真有那么多爱管闲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