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正经(78)
对屋内人对他们视而不见,殷停并不感到奇怪,他猜测兴许是乐知施展的障眼法。
他唯有一点感到不解——屋内三人,他能清楚的看见他们的相貌,鼻子眼,一个不少。
这和他一开始的推测不符合。
难道说,在梦境中,只有按理说和他最亲近的乐知他看不清,这是个什么道理?
他暗自纳闷。
呆站许久的乐知,像被谁抽了一巴掌,魂魄终于附体一般。他缓缓弯腰,白皙的尚带着少年人纤细的手掌,轻柔地抚摸向小女孩的额头。
一道法力自掌心徐徐汇出,渡入女孩体内。
“莺莺,”声音充满疼惜。
殷停愣了下,乐知和这家人什么关系,瞧他这反应,不一般哪。
随着法力渡入,女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锁着的眉头松开,吐出的气息也不再炽热,陷入了安稳的睡眠。
“相公,莺莺退热了!”妇人手探向女孩额头,喜极而泣地对身后的男人说道。
“哎!”男人急切地前扑,过程中,竟然撞到了乐知。
看着男人揉自己的肩膀,殷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会要暴露了吧?哪怕看不见,撞到了总有感觉吧?殷停真怕这家人被吓出个好歹,那才真的罪过了。
但事实却出乎殷停的预料,男人不知是反应迟钝,还是忧心幼女而无暇他顾。
竟然无视了被他撞得一歪的乐知,宛如撞上了一堵一直存在的空气墙,不改焦急地握住女儿的手。
一次殷停还觉得是意外,但当男人踩上乐知的脚背,他彻底忍不住了。
叔叔,您踩到人,脚不硌得慌吗?
乐知也同样反常,哪怕脚被踩住,依旧一声不吭,甚至没有把脚移出来。
他身边的氛围再度低沉下去。
“娘亲,爹爹。”
榻上的女孩缓缓睁眼,嗓音软糯地唤道。
两夫妻含泪答应。
几乎在同一时间,殷停听见乐知也跟着唤道:“爹……娘……”
两夫妻答应着女儿的呼唤,如同答应了乐知。
殷停陷入沉默。
原来乐知是他们的儿子。
视若无睹,不被察觉,和他们共处一室,却像被无形的屏障分隔在两个世界的父母和儿子。
忽然地,殷停不满足于在沉默中胡思乱想,他想说话,哪怕只是发出一个音节,他也想让乐知知道,他并不是漂流于汪洋的孤岛。
哪怕与父母对面不识,世上亦还有一柄,由他亲手带出废铜烂铁,在他的法力骨血中孕育而成的,仅属于他的剑——缘生。
似是为了回应殷停这强烈的心愿,乐知抱在怀里的,烧火棍一般的法剑上,突然亮起耀目白光,活泼灵动的生机在剑中孕育。
殷停感到所处的空间突然便得拥挤,另一道初生的,真正属于缘生剑的灵性如小鹿般睁开双眼,看着这个在自己家里做客的陌生人,发出疑惑的剑吟。
殷停还来得及向新生儿恭贺出生之喜,便被人踹着屁股,一脚踢出了缘生剑。
没礼貌的臭小孩!
日光刺得眼珠子疼,殷停满怀怨气地睁开眼,耳边却传来道更令他抓狂的磁性男声。
“醒了?”
褚寂淡淡一笑,“做了美梦?”
作者有话说:
乐知天命。
第58章 落幕(第一卷 完)
浑身像散了架,使不上一丝气力。
映入眼帘的世界,青绿光斑在视野上下晃动,参天大树扭曲成波浪,清脆的鸟鸣宛如隔着长廊传来的回声。
一切都那样不真实,殷停觉得头晕目眩。
晃了好一会儿,光斑终于消退。他艰难地转动脖子,褚寂正弯着腰盯着他看,一张可憎可恨的脸就那么占据全部视野。
看着他嘴角噙着的漫不经心的笑意,殷停迟钝的脑子终于灵光,回忆起自己遭到了何等惨无人道的胁迫,以及在胁迫下闯出的滔天祸事。
他没心情搭理褚寂,攒足力气翻了个身,给他留了颓丧的背影。
他没觉得身为棋子,又失去了利用价值的自己有从魔头手下活命的可能。
左右都要死了,不如省些力气。
“放心,我说话算话,不会伤你性命。”倒不如说,为了把只剩一口气的殷停从鬼门关拉回来,费了他好一番力气呢。
褚寂笑意幽深。
殷停耳尖动了动,依旧是没动。
“分魂定神盘已被你损毁,无有天中已是大难,你的好师父和师兄应该不久便会离开内庭。”
“两点衷告……”
“打住!”这话殷停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他弄坏了那破盘子?真是冤煞人也,自己可没那通天的本事!
这事分明就是褚寂搞的鬼,殷停对这一点笃信无疑。
对于光柱前发生的事,自褚寂要求他将意识沉入真灵后,意识便开始模糊,对后来发生的事,他记得并不明确。
但他肯定一点,分魂定神盘和他,殷停,没有丝毫关系!
他转过身,手肘撑地,怒瞪着褚寂。
要杀要剐都冲他来好了,反正他不能承认莫须有的构陷!
似是被他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逗乐,褚寂笑得更深。
殷停却没觉得放松,在他眼里,褚寂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一千种笑脸,一千张皮,都是为了藏住他阴狠毒辣的心肠。
笑得越灿烂,越让人心底发寒。
“其一,不要试图取出魂灯,相信我,你不会想尝试后果。”
他说这话时,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开,从中射出的冷光逼得殷停只能点头。
看吧,笑面虎。他苦哈哈地想。
“其二,”褚寂伸出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要把魂灯的事告诉任何人。”
殷停身子一僵,假借挠痒的动作当作眼底流露出的慌乱。
该死,褚寂是会读心术吗?
他本想着,若能脱离魔爪,便是冒着被逐出师门的风险,也要将此事告知掌门和师父,让他们帮自己把真灵中的毒瘤取出来。
居然被看穿了!
殷停冷汗涔涔。
“特别……”褚寂顿了顿。
殷停放下手,好奇地看向他。
“不能叫,元——应——春,知晓。”
褚寂说话时的语调很奇特,漫不经心中蕴藏着蛊惑人心的韵律。但当提及殷停这个闻所未闻的名字时,独特的韵律却被破坏了,一字一顿的,显出非一般的郑重。
元应春是谁?
殷停懵得厉害。
还不等殷停的疑惑得到解答,褚寂接下来的话却更令他惊悚不已。
“祝临风身上的血脉封印尚且不能解开。”
轻飘飘一句话,惊得四肢无力的殷停直接窜了起来,效用堪比灵丹妙药。
“你……你……我……他……”瞪大的眼,活似只受惊的兔子。
受到的刺激过大,殷停竟然忽略了褚寂话里耐人寻味的尚且二字。
“时机未至,”褚寂将手指抵在唇间,摆出付无可奉告的模样。
殷停喉咙里像堵了块棉花,舌头打了结,话都捋不顺了。
褚寂不愧为擅于玩弄人心的魔头,将人搞得七上八下,夜不能寐后,挥挥衣袖走得不带一片云彩,徒留殷停愣住原地。
他想了一个时辰,也没想明白,褚寂究竟是从何处知道的程商还活着,就被封印在祝临风体内。
按理说,这事当属绝秘,清楚的人估计只有当初施展封印的赤霄真人,掌门余醒真人,师父余明真人,老祖宗祝老太君,甚至余英师叔,很可能都不清楚其中内情。
最后再算上初初得知不久的殷停和祝临风本人。
满打满算,也仅有六人,那消息很可能就是从这六人中泄露的。
而最古怪的是,除了封印,褚寂还知道他们要借用分魂定神盘一事。
对此并不知情的赤霄真人便能首先排除出去,而他和祝临风自然也不可能说。
掌门,师父,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