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正经(172)
“他竟比我预想的还要软弱。”
【他没有被魔种寄生,本座便不能控制他的意识打开封印,瞧你做的好事。】
“稍安勿躁,此法不行便罢了,我另有准备,无有天主已答应将分魂定神盘借我一用,届时便能将程商真灵分出,程商与你争斗这些年,想也不剩几分神识。”
【若非程商小儿能借调他的法力,本座早已脱困。】
【便再信你一回。】
“分魂定神盘碎了”
【这次你又有何借口?】
“动手的人,是你的尸魂灵。”
【……】
【褚寂——】
“你过于急躁了。”
【若非你办事不力,本座何至于此?余醒,本座真是怀疑,你究竟——】
“怀疑?我身种魔种,你一念便能取我性命,你竟疑心深重到这份上。若真有疑,不若取了我的命去,看我待你心诚否,尊主?”
【……】
【对付他,倒难为你布下如此曲折繁琐的计谋,竟不惜以你最看重的门派做饵,你不怕世人皆知你和魔道有染?】
“他性子软弱,若非是绝境,若非是为了他人,他挥不动那柄剑,也破不开封印。”
“至于世人是否起疑,那就叫世人有目不敢视,有口不敢言。”
【余醒,你终于有了我魔道修士几分风采】
【他开始和程商争夺法力了,封印已松】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自然,事成之后本座会取出魔种,此后青阳和白莲圣教互为表里,保你青阳道统昌隆不衰。】
“封印已开,恭贺教尊得获新生,自此天命所钟,道通无极。众目睽睽之下,烦请教尊与我做戏一场,免叫天下人口舌。”
【合该如此。】
轰隆——
雷雷如卷,将天宇映照得辉煌,余醒看向与他相隔百丈距离,遥遥对立的,神情阴鸷霸道的“祝临风”,手臂往前一送,木剑平放,一招蟾宫折桂送了出去。
脚掌后蹬,随着他的前途,身后的雷云层层爆开,天地间清明了一瞬,底下众修皆是抬头张望这石破天惊的一战。
木剑裹挟着层层卷卷的雷云,电光奔涌,照亮了余醒的脸,一剑下送。
呼呼——
侵占了祝临风躯体的无妄生浑身魔焰暴涨,仿若接天之柱的勾丸魔火烧透了半边天,方才稍显明亮的天际,又被魔火掀起的漫天漆黑魔气遮蔽,天地晦暗,视野一时不明。
空气粘稠到让人无法呼吸。
木剑即将与魔火的气浪交锋的刹那,余醒却将木剑收了起来,在地下众修看来,这无疑是掌门经验老道,知晓勾丸魔火能污染天下法器,故而不想损伤法剑。
“喝!”
余醒一声暴喝,一掌劈下,随着这一掌,地面仿佛都被压矮了三寸。
地面的正道修士不由得暗自叫好。
可只有余醒自己知道,他这一掌实则只出了三分力,威力全部逸散于外,给不明就里的修士造成了威力宏达的印象,待真劈到无妄生近前,也就只余下一分力了,收回木剑也并非是惧怕魔火,而是兵器交接,难免不好收力。
看似魔威滔天的无妄生,实则也是银样镴枪头,那一身的魔火看似气势汹汹,却并不凝练,外层的火光,掌风还未近身,已是先熄了一层。
二人战了个“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然而,不知为何,所有目的都以达成的余醒却并不觉得松快,他心头仿佛堵着一口气,不甘的情绪翻滚叫嚣,愈演愈烈。
不甘什么?
青阳已在他手中重现,甚至比旧时更辉煌,而他付出的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子侄辈的命,就能实现毕生夙愿,就能兑现对师父的承诺,就能让被浸泡在青阳暮色中的少年人真真正正的挺起胸膛,真正行走在大日之下。
从此以后人人都要敬他三分,他不再是——
对了,他是谁?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你是青阳掌教。
他说,不对。
你是余醒。
他说,不对。
那你究竟是谁?
是了,我究竟是谁?
余醒心下好似空了一块,他隐约觉得自己失去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他眼中涌上浓浓的疑惑,闪避的动作不由得一慢,竟真被无妄生做戏般的魔火轰在了肩头,他身子一歪,口中溢出血丝,连退了数步。
肩头出现个焦黑大洞,边缘皮肉翻卷。
无妄生却没有探究余醒何故失态的慈悲心肠,照旧一招一式的接应下来,一时之间,天穹之上只见乌云翻滚,鬼声呜咽。
余醒被打得连连倒退,浑身的伤势越来越多,若非身穿的法衣是难得一见的真器,只怕他现在已免不了衣衫不整了。
对自己的失态余醒仿若未觉,他只一心一意的探究——我究竟是谁?
元应春,还不醒来——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直喝得他三魂七魄归了位,真灵一荡,如鸿蒙大吕的震灵之声,眼耳口鼻等窍穴中齐齐渗出血迹。
他看见,一尾让他感觉到无比熟悉的小鱼游弋在雷云之间,小鱼接连幻化,一时是个满身倔骨,仿佛撞倒了南墙也不会回头,连神态都透着股自负劲儿的少年人,一时是个眼神阴沉,仿佛陷入泥潭不得自拔,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的青年人,在幻象的尽头,站着一个瘦骨嶙峋,连背影都透着股未老先衰的暮气的人影,但偏偏,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
“你来了。”
人影转过身,赫然生着和余醒一模一样的脸。
轰隆一声幻境崩碎,满身倔骨的少年人,与挚友渐行渐远的青年人,以及追悔莫及的他,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如镜中花水中月,只剩下真实,只剩下形单影只地站在雷云中的余醒。
他忽而深深吸气,肺腑一齐运作,再一齐吐出,好似将这千年的隐忍,千年的苦痛吐干净了般,他的眼神亮得吓人,仿佛能超脱出注定腐朽的肉身,亘古不熄。
久困樊笼深麓中,一朝梦醒如春惊。
我是——元应春!
桃木剑自他手中滑出,一招枯木逢春使了出来,无妄生见余醒剑招绵软便并未放在心上,仍是以四成功力的魔火相抗,可待到余醒掠至身前,那剑招即将落下之时,无妄生却突然面色大变,一身魔火狂涌,形成遮天蔽日的火舌,向桃木剑席卷而去,意图污秽法剑,这是动了真格的!
枯木逢春,这招是大乾最流通的剑招,任意寻个散修来,都能比划出一二,而流通,大众也就意味着这剑招的平庸与粗疏,这年头连在散修间都不时兴这剑法了,若是有谁使来,保准要被笑一个破落户,还是散修中的破落户。
可正是这普通至极的剑招,却是当初青阳覆灭之后,残脉遭受各方势力的打压,禁止传授弟子功法招式时,唯一被允许磨练的。
他曾在师父手中接过这招剑谱,彼时师父愁苦的脸,仍是历历在目。
他曾挥剑百次,千次,万次,万万次,带着满腔的愤恨与执着,只练这一招,也只有这一招——枯木逢春!
漫长而无边际的寒冬之后,便是引自雷霆的惊春!
天上雷霆从乌云中寸寸碾过,铺天盖地的雷暴降下,将弥漫天地间的魔气涤荡一空,一道敢叫日月无光的剑光冲天而起,蕴含着春雷之后勃勃生机的剑光斩断了盖压百里的雷云,斩断了不可一世的遮天魔火,盈满每一个角落的青光洒下。
被移为平地而万物寂灭的山谷中焕发生机,绿植如被,株株高大的树木拔地而起,蔓延到百里之外,混战的正魔双方被蛮横生长的巨木驱逐出自己的领地,狼狈地落在十里之外,目光惊悚地注视着天穹。
魔火熄灭,下斜的桃木剑点在“祝临风”的眉心上,一团狰狞着爪牙的魔影被硬生生从灵台中挑了出来,魔影挣脱开木剑,还想朝祝临风飞速下坠的身体袭去,却被追击而商的剑锋格挡开。
祝临风被一道御剑而上的白衣人影接住,眨眼飞出百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