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到最后应有尽有(28)
城无声抢话:“什么老物件?要看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
顾千推开傻狗疯狂夹菜过来的手,直言道:“我不相信你。”
陈巳接连瞄了几眼城无声,目光里写满了“非得犯贱问这一句”。
“我家老头看了,说是靠照片不好辨别这家可还有人在世,让你得了空带着东西过去给他瞧瞧。”
顾千点头。
陈巳接着讲:“不过,这段时间不行,老头才出关,又跑城外去了。”
顾千又点头,说:“那等你师父回来再说吧。”
“我也说是呢。”陈巳杵着腮帮子讲。
“我看你俩现在就挺好,不急。”
顾千咽下嘴里的菜,余光里是一团无法忽视的灿烂金毛。
“好什么啊,烦死了。”
中途顾千去卫生间,季留云立马求教。
“要怎么让顾千喜欢我呀?”
“好说。”陈巳一撩头发。
“身材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身材……”季留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你跟一个附身傀儡的鬼讲身材。”城无声不齿。
“可笑。”
“你是羡慕吧?”陈巳剜了他一眼,继续向金毛提议。
“还有就是下面,大些好。”
城无声听得忍无可忍。
“你脑子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不是那事就是身材的?”
“你怎么那么敏感?”陈巳从上到下把城无声扫描一遍。
“你是前列腺?”
气氛陡然紧张。
城无声再次站起。
陈巳再次摘掉耳钉。
等顾千回来时,包厢里已是另一番光景。
城无声正冷着脸整理西装袖口,领带歪了,头发也乱了,右眼青了一块。
陈巳正对着镜子重新带耳钉,嘴角破了点皮。
顾千坐下来问:“又打架了?”
“怎么会。”城无声整理着袖口。
“是啊,跟城总探讨下人生。”陈巳整理着发型。
季留云忐忑不安地凑过来问:“顾千,你觉得我身材好吗?”
顾千:?
这一顿饭的收获,是城无声数次红温,陈巳嘴角打破了点皮。
还有城无声在得知顾千家里只有一张床时,连声说不可以,立马吩咐张助去办。
贫困艺术抽象表演家季留云再次获得了温暖,收到了新床一张,以及莫名的不安。
只有顾千踏踏实实地吃饱了。
服务员追上问:“先生,你们那一桌需要打包给您装起来吗?”
顾千望向马路旁边,摇头说:“ 不用,已经开始装了。”
“小陈师父。”城无声滑下豪车后窗,朝正给自己戴头盔的陈巳说。
“可惜,你那摩托塞不进我后备箱,不然我还能带你一截。”
“你后备箱留着给自己装尸吧。”陈巳跨上摩托,送去一个漂亮的中指,一踩油门轰然而去。
“哇。”季留云看着一车一摩托离开的背影,感慨万分。
“他们感情真好,动手动脚的。”
顾千思索起来傻狗于人情事故方面,和草履虫的区别在哪里。
今天晚风宜人得很,顾千今夜没事,索性就腿着回无往巷。
季留云一路心神难安,直到抬眼瞧见一家内衣店就拔不动脚了,支支吾吾地说:“我给你杀?”
顾千难以置信。
“这个你也吃?”
“不是……”季留云红着脸嘀嘀咕咕。
“我想,我要……换内裤。”
“说什么?讲大点。”
季留云很听话,立马拽着自己的小白包,扯着嗓子喊:“我只有一条内裤!我要换内裤!”
这一声中气十足,把路过的行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说完,季留云深深凝望了顾千一眼,像是做了莫大牺牲那般转过头,毅然决然且视死如归地推开了内衣店的粉色门帘。
“先生,你朋友走错了,去了女装区。”
在门口揽客的店员看完了整个过程,懵得很,一时不知该追不追,只好问店门口这位。
“不认识,你认错人了。”顾千面无表情地掏出口罩戴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几分钟,季留云就抱着爱心购物袋追了上来。
“顾千!”
顾千听见动静,走得更快了。
“我来啦。”傻狗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把购物袋紧紧搂在怀里。
“你一个傀儡之身,你……”顾千简直无语,扶了扶口罩,又没忍住好奇。
“你买什么了?”
季留云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我回家给你看,不给别人看。”
顾千:“……”
季留云说到做到,回家就展示了那条内裤。
他兴冲冲地掏出那个降落伞,往顾千面前展开,遮住了顾千的整个世界。
“你看!”傻狗眉开眼笑。
“是不是很适合我?”
难为那家店有这个尺码。
顾千仰头看天洗涤眼睛。
季留云从降落伞后面探出头,眼神中充满自信和骄傲。
“我会长到这么大的。”
“那你就等着被切片吧。”顾千一把扯过那个降落伞,质问傻狗。
“你又学了乱七八糟的让你内耗了?”
“内耗是什么?”季留云问。
顾千都被这个傻狗气笑了。
“为什非要买这个?”
“我有点贪心。”傻狗掐着手指,如实回答。
“我想要你喜欢我啊。”
谁家好人喜欢这种尺寸?顾千被噎住了,说了声“智障”转身回二楼。
季留云很好学,掏出手机认认真真搜索起来。
内耗
身材
身材焦虑鸡汤
……
看了半小时鸡汤,季留云开始内耗了。
顾千从书房出来时,一眼就瞧见季留云恹恹地蹲在院子里自怨自艾,惆惆怅怅的捧腮叹气。
顾千撑着栏杆问:“才八点,你网抑这么早?”
季留云虽然没听懂这个,但很快从失落的状态里抽离出来,仰头笑说:“顾千你要洗澡了吗,热水器半小时前我就打开了哦。”
趁着顾千去洗澡,季留云偷偷拿出小本子。
今天,顾千和季留云一起出去冒险。
顾千笑了二十六次,有两次是为了季留云。
写到这,季留云在院子里抬头听了听浴室的水声,决定要和小本本说一些心里话。
伤害是这个世界的常态,拳头会以不同的理由落下来。
在这个院子里,季留云被折磨过,他听见自己身体破碎,又听见它愈合。
但这一切都没有被世界遗忘的恐惧让他无所适从。
季留云记得自己的名字,但这个名字可以随时出现,也可以随时消失,因为他对这个世界没有意义。
就像一片被埋葬的无名枯叶。
他甚至都没机会告诉这个世界:他很害怕。
也是在这个院子里,进门左边第二棵树下面。
月光很凉,但顾千的呼吸是温热的。
季留云听见他在梦里那样脆弱的呢喃:“我一定要活下去……”
原来这个人和自己一样,都在世界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藏着恐惧。
人会打季留云,顾千不会。
同类会折磨季留云,顾千也不会。
就连说要杀季留云,顾千都是别扭的。
季留云知道,顾千也很想活下去,所以晓得活着很难。
慢慢的,季留云开始记住一些事。
顾千不知所措时会微微扬起下巴。
顾千生气时会抿着嘴,像是和全世界赌气。
顾千睡觉时会微微蜷缩,梦里也会保护自己。
这些细节是季留云收集的星星,照亮那片蛮荒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