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到最后应有尽有(122)
想念比爱要具体,比爱更绵长,是在冬日里反季节出现的春,是热烈且需要回应的念头。
顾千一时说不出话,只怪今天过得乱七八糟,害他当真被这死鬼迷住了。
“我在这呢。”他说。
“想什么想。”
“这事你光是听见可不够。”季留云又故意学着那些小妖怪说话。
“请顾千大人多少记在心里,小妖我感恩戴德哦。”
世界都没那么吵嚷了,鞭炮声渐歇,偶尔炸出零星几声,灯笼晃着,人间爱着。
那座孤独的岛,等来了一头温柔的鲸鱼停泊。
堂屋门推开时,他俩正靠在按摩椅里头靠着头说话,说得入神,等长辈都停在眼前了才发觉。
看来是聊出了几个可行的办法,城长歌笑呵呵地说:“哎哟,我说怎么这么安静呢,说体己话呀?”
城无声都瞧习惯了,径直去厨房。
差不多可以开饭了。
顾学叫住孙子。
“聊聊?”
老头欲言又止踌踌躇躇,顾千愣是等了半天没听着一个字。
爷孙之间都明白现在要说话分量有多么重。
最后还是孙子先开了口。
“我觉得,人至少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老头听完,原本还刻意挺直的身板忽而泄了力,像是须臾之间老了好几岁。
顾千接着说。
“你,你这么多年在外面受苦了。”
“只要我还活一天,不管是息世还是什么观世,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
“老头,你这么多年没来找我,可能你不太清楚,我这个人挤一挤,还是有点孝心的。”
“放心吧,我能对你好。”
顾学真是听不了一点软和话,当即眼眶就红了,他上前想拍拍孙子肩膀,手都抬起来了,又开始犹豫。
顾千呢,也瞧出老头要干什么了,他也别扭着,爷孙俩一时僵持住了。
季留云帮了一把,稳稳当当地把老头的手掌搭到顾千肩膀上。
如此,爷孙俩都有了台阶。
家人嘛,就是即便有隔阂,也应该在重要时刻重新联结的存在。
做不到的,不能叫做家人。
他们深谙这个道理。
顾学很受用,笑呵呵地说:“咱家小季就是懂事啊。”
“是,他是你家小季,我是别家小顾。”顾千撇撇嘴,还是笑了起来。
正说着,外头有人敲门,吕粟蹦蹦跳跳地去迎门。
是陈不辞和陈巳。
顾千听见老头一定只和城长歌说,就料定这事不会小,也就厚着脸去邀请了陈叔一起。
虽说陈不辞平日很少和这些将城世家走动,但如今大事在前,也得来听一耳朵,并着给点建议。
陈巳一进门就抖出个喜庆的袋子,嘴巴甜得能把蜜蜂招来。
只要见着人,不管熟不熟,先夸一遍,一边夸一边撑着袋子说:“来来来,各位,咱千万看准咯,就把红包往这里头砸,哎,千万别担心我,备了两三个袋子呢!”
城长歌和闻书兰被这漂亮孩子逗得直笑,拿出红包“投喂”。
陈巳也大大方方接着,灿笑道:“不白来嗷,咱都不白来嗷!”
小痞子自来熟得很,要完长辈甚至还跟同辈张口,兜兜转转讨到了城无声面前。
“城总,哎哟您今儿个可俊,来来来,咱俩这关系就不走钞票了,你直接给我转吧。”
城无声:“……”
小痞子目光太炙热,城总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动作慢得像是在示威,输入了一个数字。
很快,陈巳手机响起提示音。
收到转账,0.5元。
陈巳:?
徒弟嘴甜,师父更是不遑多让。
小老头瞧见顾学,劈头盖脸地问候道:“哟,还活着呢!”
转眼瞧见城长歌。
“哟,您还没死呐!”
“……”
年夜饭。
几位老人坐在上首,年轻人围坐一桌。
热闹。
顾学始终还是惦记着刚才城长歌的话,喝几杯,看着面前这闹腾的一群人,实在感慨,悄默默叹了口气。
城长歌及时捕捉到这老头的态度,斗嘴说:“你还敢叹气?我要是你,我今天就得醉得起不来赔罪!”
顾学点着头怅然道:“是,我真是……”
闻书兰对老伴讲:“大过年的,给我好好吃饭啊。”
城长歌立时说:“好的好的。”
顾学也笑着应和,但脸上始终挂着些不自在。
“嘿,多稀奇。”陈不辞放下筷子,不咸不淡地开口。
“请我个外人来吃年夜饭,你俩老朋友叙旧,显我多余呗?”
顾学和城长歌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是我们不对。”城长歌热络地抬起酒杯。
“以前是我眼拙,不和你走动,来,敬你。”
顾学也敬酒说:“感谢你对小顾千的照顾。”
“这还差不多。”陈不辞笑眯眯地举杯。
长辈们这边喝起来了,饭桌的另一头,也在进行着某种约定俗成的仪式。
那就是,但凡桌上有个孩子,必得用筷子沾点白酒让他尝尝。
吕粟瞧大家喝得高兴,跃跃欲试。
顾千单独拿了个筷子蘸了酒递过去,季留云同时已经端好了给孩子的果汁。
陈巳还在旁边为长不尊:“哎,你用力嘬啊,美得很!”
吕粟当真以为这是多么好喝的东西,满怀期待地咬上筷子头。
众望所归,他的五官浓缩到了极致。
“老天!”
孩子喊完,赶紧抓过果汁来猛灌了自己好几口。
这一嗓子把长辈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大家看得好笑,气氛也随之好了起来。
季济弘也喝了口酒,满意地说:“好,现在我们这一桌,全世界都在这了!”
几个长辈都知道这小鸟的来历,虽说是个两千多年的妖怪,但他率真活泼,开口了别人就乐意和他搭茬。
陈不辞问:“就咱们这几个,怎么就全世界了?”
“目前世界上不就咱们这几样吗?”季济弘利索当然地说。
顾学问:“哪几样?”
小鸟答:“男的、女的、活的、死的。”
餐桌一片无语。
季济弘,饭桌上冷场的神。
倒是城长歌搁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讲:“你这观点很好,有学识!”
桌上只有陈不辞这师徒俩作为合和师经常和非人者打照面,靖天和顾家一般都是行鬼事。
所以见这么活泼的妖怪,谁都喜欢瞧。
季济弘一听这话,骄傲得甩了甩头,身上挂着的小石头也响起好几声欢快脆响。
“那是,我这段时间可没少看书!”
“是吗?”城长歌来了兴趣,笑着问。
“都瞧了些什么?”
季济弘甚至骄傲地站了起来。
“我可真说了啊。”
陈巳捧场地摊开手。
“来,展示。”
小鸟深深呼吸,大胆开麦:“众所周知,黑魔法防御老师是消耗品,斯莱特林虽然出过黑巫师但不出废物,所以人类不配感谢罗辑,自然选择前进四才是征途。正是如此,我冤枉于阿宁那么突然地死在蛇沼,只好大胆推测青铜门的背后是人民|法院。
说到底,还是要脚踏实地一些,比如林黛玉风雪山神庙之后决定投奔梁山伯,逼得孙仲谋三打白骨精,结果让金蝉子守了整晚长板坡,气得贾探春火烧三连营,给人曹阿瞒心理阴影都烧出来了。
不过嘛,见识多了,也能理解扎西莫多吃牡蛎时的心情,世间太多悲剧了,如果大家都能善良且宽容一些,就不会害得冉阿让没能顺利地追回那只风筝。
但我也能理解,混乱才是本质,不然基督山伯爵怎么会在海上钓那么大一条鱼,结果最后只剩下无法自证的骨头。所以,还是威尼斯商人里说得好,一千个人心目中有一千个哈利波特,说到最后,齐天大圣是我永远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