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到最后应有尽有(167)
摆餐具,招待陈巳,动作和姿态一丝不苟。
要是忽略背景里那个还在冒着烟的厨房,这个画面还蛮优雅。
两人隔桌对坐,一时无话。
陈巳实在纳闷。
倒不是因为城无声这顿饭请得莫名奇妙,他主要是没能明白这少爷最近怎么了——时不时冒出些难以理解的行为。
吃饭的间隙,陈巳偷偷瞄对面那人。
城无声还是老样子,慢斯条理,丝毫瞧不出刚才被一口锅折磨过。
“城无声。”陈巳忽然开口。
城无声抬眼看过来。
“你是不是……”陈巳带着些犹豫。
“你最近遇上什么事了?”
“没有。”城无声否认得很快。
陈巳放下筷子,直白地问:“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吗?”
城无声还是盯着人看,并没有回答。
这样的沉默让陈巳确定了——这少爷指定遇上什么事了。
也是,陈巳想,这人身边除了张助就没谁可以好好说话,现在顾千又在忙着季留云的事,管不了这少爷。
估计是什么不好开口讲的事,城无声拉不下脸。
想通这一点,陈巳仗义地开口:“你要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大家都是兄弟。”
城无声:“兄弟?”
“对啊。”陈巳点头,又见城无声表情不太对劲,于是他补充说,
“朋友吧,我们算朋友的吧?”
城无声:“……”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降级。
陈巳没能搞明白这少爷究竟怎么了。
事态急转直下,观世一战打得艰难。
陈巳意识不清,到最后能还手全靠本能。他好几回都觉得自己已经死下阴间去了,直到最后的痛意把他拉回现实。
所有人都被数据化了。
陈巳在意识涣散的边缘,视野之中的一切事物都变成模糊的光斑。视线坍缩,耳边的声音褪去,他只听得见自己破碎的呼吸声。
最后一丝神志即将消散时,他看见了那只手。
那只手虽然字符正在剥落,但仍执拗地向他伸过来,像是要抓住什么。
陈巳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到了,却意识到:这是城无声的手。
他想伸出手去回应,可能瞧见的画面里,是两团跳动的数字交织在一起,继而化作光点散开。
这一刻,陈巳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谁抱着。
陈巳转头,对上了城无声的眼睛。
他从未见过城无声这种表情。
他有心想说些什么,可视线立马被盖住。
黑暗中,陈巳的触感愈发鲜明。
颤抖着,温暖着,又温顺地化开。
这个瞬间被无限拉长。
是城无声在吻他。
作者有话说
表哥支棱了起来!
鞠躬~
第63章 欢喜
◎少爷,我把自己托孤给你。◎
城无声亲得很笨,又咬又碾,毫无章法。
失控的心跳声砸进陈巳耳里,俩人身体僵硬得跟石膏像似的,谁都没敢有大动作,生怕打破某种难以言说的平稳。
等城无声终于放开,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
城无声直愣愣地看着人,像是自己都没能明白为什么这么做。
过了好一会,他才问:“你……你觉得怎么样?”
“有点疼。”陈巳茫然地摸着自己嘴巴,随即笑起来。
“少爷,这么记仇?”
城无声:?
陈巳撑着地坐起来,活动了一下骨头,转动着脖子说:“行吧,让你报复回来,咱俩扯平了吧少爷?”
城无声抿了抿嘴,盯着人问:“你觉得,这是报复?”
“不然呢?”陈巳莫名奇妙地看过去,像以前每一回那样地开玩笑说。
“总不能是你看我死了又活过来,感动得亲我一口吧,哈哈哈。”
城无声的眸光在规则海残像里明明灭灭,他平静地说:“如果我说是呢?”
陈巳的笑声卡在喉咙里。
又听城无声继续说:“我就是在亲你。”
陈巳:“……”
心脏猛地收紧一刹,感觉清晰,具象。
静默之中,山川河海疯狂倾覆,另开一场造山运动,试图撞裂所有假设的厚度。
然后。
陈巳亲手按住了裂缝。
“那什么……”他清了清嗓子。
“既然我能活过来,顾千他们应该也没事,咱们去找找人吧。”
他站起身,离开,没敢回头瞧。
打完了。
有人哭,也有笑,还有人抱在一起说着什么。
规则海正在消散,阳光从每一个缝隙漏进来。
陈巳很快找到顾千,他还没醒,季留云僵硬地抱着人,一动不动,小鸟在旁边急得打转,城无声沉默地跟过来,找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原地坐下。
谁都没有说话,直到顾千睁开眼。
陈巳扑过去抱住好友。
他才想起来要害怕。
他体会过生命消散的感觉,死亡让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有很多在乎的东西,而就在刚才,他失去过一遍,
死而复生,和城无声拥吻,这些事实在太不真切,像是幻梦一场,连呼吸都是借来的。
陈巳所有的恐惧都化作实体,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他在前所未有的清醒里,害怕得要命。
身后,城无声的目光依然钉在他背上。
陈巳把脸埋得更深,说不明白自己在躲什么。
直到听见小鸟问:“哎,你上哪去?”
城无声沉稳得一如既往。
“我去看看靖天的人。”
后来他们在老街吃早点,陈巳心不在焉地听着周围的喧嚣声。
“城无声怎么了?”顾千忽然问。
“我哪知道他。”陈巳把碗里那截油条按进豆浆里。
他是真的不知道。
陈巳甚至在想:就不能和之前一样吗?
他永远都能在热闹里藏得很好。
陈巳笑得响亮,说话的音量永远不输别人,陈家堂口里,他是那个最不缺朋友的人。
他会听大家讲没营养的笑话,然后拍着桌子乱笑一通;会说自己遇见的趣事,给大家下酒;会用心记得身边的人喜恶,照顾好每一个人。
陈巳把自己变成一个值得的人,一个有趣的人,同时还要让自己活得漂亮。
用尽全力。
他习惯在自己的小宝库里存放每一句夸奖,珍惜每一个善意的眼神,得了空,他就会清点自己拥有多少温暖。
他知道自己是个孤儿,能多一份快乐,他就很知足,他一直都知足的。
知足到他不敢贪心,
陈巳从不开口要什么,生怕自己多要一分,就会打乱一切。
本来是很好的呀。
直到城无声亲了他。
那个吻里有许多东西明晃晃地招摇着,沉得陈巳捧不住。在此之前,从没有人越过温暖和善意送出这样的珍视,像是他陈巳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可他掏心窝子想了许多回,都不明白自己哪里值得。
何况,这样的心意来自一个金尊玉贵的少爷。陈巳和城无声,是根深蒂固的天壤之别。
他不信城无声会看不见这些差距,不信少爷不在意这些身份的鸿沟。或许,是一时兴起,又或者是死里逃生后的冲动,但绝不会是喜欢。
不该是喜欢。
毕竟,城无声只看得见那个热烈的陈巳,他没见过敏感自卑的陈巳。
要是见了呢……
这让陈巳很害怕。
他倒是有心想躲,但躲是躲不开的。
观世一战后,陈家、顾家、城家在将城风光得很,生死一场,几家联系得更紧密了。
老一辈时常走动,小一辈本来就是朋友,陈巳不可能永远都避着不见人。
好在城无声总是沉默,好在这个少爷骨子里全是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