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152)
常虎为难道:“前辈,我们不曾见过,或许钦天监会有记录,但我们并不清楚。”
逄风蹙眉。
北境是没有骸的,他在北境活了二十余年,也不曾见过骸。而如今这里却也出现了骸。他不清楚这是不是四极大陆合并的影响。
常虎感激道:“二位前辈,你救了我们兄弟几个,不知可否随我们喝一杯?”
逄风摇头:“不必,我们还要去都城。”
常虎道:“都城?那正好,我有个兄弟在睢河当差,工部新造出来的机关船快得很,我让他留两个位子,送你们去王都。”
逄风并未推辞,只是说:“好。”
常虎动作麻利,很快将他们送到船坞旁。看船坞的同样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靠着木桩问二人:“修士?你们是其他地方来的?”
这人也是个修士。
逄风自觉能套话,便问:“你不是?”
“不算,”小伙子叹气,“我几年前立了功,朝廷赏了我颗药,修为硬提的筑基,可之后也没有寸进了。所以只能在这混吃等死。”
逄风打趣:“你们朝廷这么好?”
小伙子骄傲:“那当然!全北境也只有长夜如此,若是有灵根,朝廷会出力培养,只需驻扎民间除妖。除了妖也会依贡献记功,功勋能在国库里换东西。”
小伙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诶,说起来,你们俩是同一宗门?”
逄风瞥了一眼身畔的南离,突然生了些打趣的心思。他想了一会,压低声音道:“他啊,是我师祖。”
他眼含笑意,对着南离挑逗道:“是不是,师、祖?”
南离吓得耳朵都冒了出来,直愣愣在头顶竖着。他想起自己漏洞百出地在逄风面前维持着严苛师祖的模样,甚至那段日子还让逄风穿着弟子服和自己……
他不会因为这个记仇了?
狼背后冒出冷汗。
第190章 你摸摸我
远处传来声声嗡鸣,一艘木制的大船破开水浪,自远方驶来。这船形如梭,挂着帆。可此时无风,船却平稳航行江上,也不需桨。
小伙子自豪道:“烧灵石的机关船!现在还在试航,你们这次可是沾了光!”
“别看它有帆——灵石太贵,有风的时候,还是要用风的。”
广衣袖的遮挡下,逄风悄悄捏了捏南离的掌心。南离一激灵:“买,回头就买来。”
不知是不是报复他之前的做法,逄风毫无障碍地与他扮起乖巧徒孙与威严师祖。可南离却如坐针毡,他怎么敢对逄风耍威风!
他是天狼信奉的妖神,还是他的主人。他怎么敢?也就在床上逄风被他弄得精疲力尽,南离才敢讲几句荤话。
他确实经常渎神,但天地良心,神灵是默许他渎的。神灵也要吃阳气,只有南离才能满足他。
狼耳朵局促地抖了几下。
逄风特意为他施了层小小的幻术,藏起了耳朵和尾巴。南离已经能控制它们了,只不过方才受惊,一不小心就弹了出来。
他想收回去,逄风却没许。
他们坐在船舱中,有小二为他们倒茶,上好的明前龙井。逄风一边在抿茶,一边不动声色把玩南离的尾巴。
在旁人眼中,他怀中空无一物。而实际上,逄风正摆弄着狼的尾巴正欢,一会揉搓尾骨,一会捋捋毛。南离其实很想说,他的尾巴很敏感,逄风这么去碰,他会起反应。
但他现在扮着逄风的师祖,这话没法开口。南离最终还是端起那杯泛苦的茶,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茶能不能清心南离不知道,可逄风揉他尾骨那几下,要不是他定力好,恐怕就得当场哼出声。
狼这种动物,其实不愿意让其他人碰尾巴。尾巴敏感,又对狼极为重要。若是被旁人碰了尾巴,狼会当场回头一口。以前逄风摆弄他尾巴的时候,狼没少在他手上留下伤口。
所以他现在主动把尾巴往逄风怀里塞。南离唤来小二:“有茶点么?”
小二:“客官,有的。”
他噼里啪啦报出一大串糕点名。南离抛过去一粒银子:“刚才提到的都要,少放糖。”
小二为难道:“客官,官府有令,非长夜本国的仙人若是要买官府的东西,只能花灵石或者丹药。”
南离一愣,反手掏出块灵石扔了过去。
小二千感万谢接了过去。
不一会,他便端着数碟精致的点心出来:从干果到糕点应有尽有。逄风扫视了一圈,将一枚琥珀核桃仁放入口中。
甜、香又酥脆。蜂蜜熬的琥珀糖衣并不厚,恰到好处地挂满了整个核桃仁,核桃仁去了皮,不涩也不腻口。
他就着茶,吃了三枚核桃仁。
林皇后的药苦涩,侍女总会为她递上一小碟糕点。若是逄风来了,她便会将碟中的琥珀核桃仁给他,不过从来不超过三枚。
过了三枚就腻了,她说。
后来左相知晓了,塞给他堆得满满的糕点甜食,逼他吃下。其中有琥珀核桃仁。逄风知晓不吃是什么下场。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往往都嗜甜,他却再也不喜爱甜了。
南离去喊小二:“这个多包一点。”
逄风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会腻。”
南离收起小二递过来的油纸包:“腻就一次只吃几颗,这有何难?”
小伙子蹲在甲班上,抛着压仓的小石子:“你师祖还挺宠你的。”
逄风便笑:“是啊,自我入门,师祖就一直在关照我……是不是,师祖?”
读师祖两个字时,他若无其事地攥住了南离的尾巴根,环着尾骨摆弄。南离刚被茶压下去的燥热瞬间浇了油,冒出三丈高。
他绝对在撩拨自己!
南离咬着牙:“林逢,你别胡闹。”
在小伙子眼中,这大抵是师祖在训斥没大没小的弟子,因此并未起疑。
逄风便不逗弄他,抱着狼的尾巴出神地盯着窗外。灵石驱动的机关船速度远超寻常商船,一路乘风破浪。
随着船沿着睢河一路向南,沿途的景色也在不断变幻,从白雪皑皑的隆冬过渡到新芽吐绿的早春。虽然风中还是有些冷意,光秃秃的枝头却吐出了一粒粒新芽。
逄风注意到两岸的农人已开始春耕,他们牵着的却并不是耕牛,而是许多头形如牛、却额生独角的木玩意。农人为它们套上轭,将独角拧个转,那木牛便吱吱嘎嘎耕起地来。
他也看到群山之间的矿井,虽然施加了遮蔽法术,逄风依然看得一清二楚:数个身穿黑蓝袍子的人手持灵器镐,于山脉间开垦灵石。
他们的挖掘很小心,沿着灵石矿脉的支脉挖掘,并不损伤主脉。逄风清楚,从前如果有修士发现一条灵脉,便会马上开采殆尽,如蝗虫般不留分毫。
将灵石挖掘殆尽对龙脉伤害极大,灵石凝聚需要成千上万年的时间,开采殆尽却只需要数月。这些灵石镇在矿脉,也会匡扶清正之气,压制邪祟。若是适量挖掘,灵石也会在龙脉的作用再生。
可没有修士敢留下主脉,让灵石再生。他们承担不起这风险。若是被发现了矿脉,马上其他宗门便会马上打上门来,洗劫一空。
但长夜做到了。
逄风不禁感叹:“真是天才。”
他能猜到长夜如何保护这矿脉,天道有规,元婴以上的修士不得干涉凡人气运。譬如屠城、灭国、刺杀帝王都会判定为干涉气运,从而招致天劫。
而这座矿脉恰巧位于一城之下,若要动手,想必会担负灭城之罪,遭受灭顶天劫。
他问小二:“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不是长夜的修士?”
小二愣了一下:“客官,咱们这的仙人只有两种,其中一种是长夜卫,剩余便是别地的仙人。长夜卫都带着特制的腰牌,就算解了甲,腰牌也都留着。”
统一管理么……
逄风对小伙子道:“可否看下腰牌?”
小伙子很爽快地取出腰牌,逄风翻过来看:腰牌是用极难毁掉的乌金木打的,镌刻着长夜卫的姓名和籍贯,还留着神魂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