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的第一佞臣 上(455)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和谈进入尾声。
虽然中间有些波折,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最后由大瑾这边拟定建交的具体条陈,明日会将写好并盖有玉玺的一式两份的文书交给大夏使团过目。大夏使团看过没有问题之后,再将两份文书八百里加急送往大夏。大夏皇帝会在两份文书上盖上玺印,然后将其中一份送回来。两国各留有一份文书。
就目前来看,一切都很顺利。
武德帝很高兴,瑾、夏之战由来已久,若是能在他在位期间结束,瑾、夏两国能达成百年之好,也不失为一桩功绩。
次日早上,建交文书被送去大夏。
朝廷上不少人都在诉说着这一举动的明智,都在对武德帝歌功颂德,这些奉承的声音和激动的面孔与宣景冷沉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武德帝本来挺高兴,可一看到宣景的脸色,脸上的笑也淡了下来。
“景王,你似乎对此很是不满。”
武德帝这一开口,整个朝廷上顿时鸦雀无声。
宣景目光坦然又凛冽,“儿臣只是在想,如果北境那些被大夏无情屠戮的百姓和那些为保卫边境而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知道,他们的国,他们的君,竟然为与大夏建交而庆贺,与有血海深仇的敌人把酒言欢,该是何种心情。”
“放肆!”武德帝重重一拍案几,“你这是在指责朕吗?是在对朕表达不满吗?你觉得怎样才是对的?继续打仗,与大夏不死不休!”
“难道不该吗?”宣景目光如炬,沉冷的语调中满是怒意,“血债本该血来偿!”
“你、你……”武德帝气得站了起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罚了宣景三个月的俸禄一甩袖子愤而退朝。
武德帝一走,气氛更加尴尬,其他朝臣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如果宣景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又或者是冠军侯,他们可能还不用这样进退两难,偏偏如今的宣景已是亲王之尊,又是隐形太子,陛下已经年老,还能当政几年?皇子中再没有人有一争的能力,未来的大瑾就是景亲王的。他们这会要是不管不顾地直接离开,怕是会得罪未来新君啊!
不过倒也不怕得罪宣景的,比如忠君至上的阮同甫,只看了一眼宣景便自顾走出大殿。
阮展鸿紧随其后。
还在大殿中的朝臣们是真心佩服阮家人,能将忠君做到这种程度那也很不容易。
宣景深吸一口气,大步离开。
从宣景一走,整个大殿中窒息的气氛在第一时间消散,其他朝臣们也三三两两地离开。
宣旭走在一群大臣中,无人上前与他攀谈。
感受着这些朝臣的孤立,宣旭暗暗攥紧拳头,眉目间一片阴鸷。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一呼百应,进出身边都跟着讨好他的朝臣,一个眼神就有人能明白他的意思,去办他想办的事。
可现在,那些朝臣却好像要根本看不到他一样,甚至避他如洪水猛兽,远远看见他就想绕道走。哪怕他撑起勇气主动找从前对他示好过的朝臣说话,也被敷衍塞责,三两句应付开。
看着走在大前面被几个文臣武将跟着的宣景,宣旭的眼中满是仇恨!
宣景的一切本该是他的……
突然,仇视的目光被一道身影挡住。
宣旭抬头,瞧见站在面前的谢恒,傻愣愣地眨眨眼,“你……”
“你刚刚看着宣景那是什么眼神?”谢恒微仰着头,几乎是鼻孔对着宣旭,神色十分鄙夷,“羡慕嫉妒恨?你有这个资格吗?你是不是觉得宣景的一切本该是你的?看把你脸大的,若是没有宣景,陛下就算从宗室中过继孩子也绝对不会把皇位传给你这个叉烧!你是比宣景长得帅还是身手强过他?是比他得民心还是比他有才华?你怎么有脸拿自己跟宣景比?今日你能上朝主要是因为你把拓跋云雷给招呼好了,建交文书在今天送出去,不然你连跟宣景同站在朝堂上的资格都没有!你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倍受陛下疼爱的皇子呢?还以为自己在朝堂之上有众多拥护者呢?哪怕是你最光鲜亮丽的时候,与现在景亲王比也不值一提!我要是你,就不再挣扎着上朝了,实在不想出来丢这个人。往朝堂上一站,也只会让朝臣们更加清楚地看到你跟景亲王之间永远不可跨越的差距。老老实实在自己的皇子府待着,景亲王日理万机,没那么容易想起你来,你还有机会后半生做个富贵闲人,若不然,贬为平民都算你走运!”
说完谢恒便转身离开。
很好,满腔怒火总算发泄了一些出来。
刚刚在朝堂上他真是被气到炸,偏偏他不能明着站在将军一边替将军说话,这就憋了一肚子怒火。一会他还要去安慰将军,就得先把自己的火气散散,于是一眼看到正满脸不甘地盯着宣景背影的宣旭,谢恒就知道出气筒送上门儿了。
而且语言在很多时候也能成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器,特别是对于处在低谷中的人而言,一句鼓励能让人醍醐灌顶重获新生,一句贬斥也能让人精神崩溃一蹶不振。
谢恒相信自己刚刚那一番话绝对会给宣旭造成严重的打击,痛打落水狗也是件很痛快的事。
而且谢恒压根不担心宣旭会把自己和将军的关系捅到武德帝面前,他看透了,武德帝已经彻底对宣旭失望,不管宣旭说出任何有害宣景的话,都会被武德帝当做是污蔑诋毁。
宣旭对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威胁,让宣旭狗苟延残喘地活着,是他们的慈悲。
将军府里。
谢恒并没有劝慰宣景什么,只是陪宣景一起在校场练习射箭。
从宣景被封亲王之后,按理来说应该搬到亲王规制的府邸,或者至少也该扩建将军府到王府规制。但宣景没动。就像当初他被封为冠军侯之后,也还一直住在将军府,并未拓展规格。
住在什么地方,是何规格,宣景从来不在乎这些。
谢恒的箭术一般,这还是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宣景教他的,从前他可连姿势都摆不好。
看着宣景轻轻松松咻咻咻地命中靶心,再看看自己的靶子,谢恒默默放下弓箭,还是不丢人了。
谢恒也不说话,就在一旁站着,看着宣景射箭。
三大筐的箭,不到晌午就射得干干净净,连靶子都换了十几个。
就这还不够,宣景又叫来府上的侍卫切磋。
跟着宣景的侍卫武功都不差,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各有精通。
兵器架就放在演武台边上,对方用什么兵器,宣景就用什么兵器。十几个侍卫,没有一个能在宣景手下撑过十招。
到第十六个侍卫败下,谢恒起身,仰头对着屹立在台上的宣旭说:“将军,我饿了。”
宣旭“嗯”了一声,扬手一掷,锵的一声,长枪稳稳落在兵器架上插好。
谢恒走上前,拿汗巾给跳下台的宣景擦汗,边擦边道:“还是洗个澡比较好,要不黏糊糊的不舒服。先洗澡,洗完澡刚好可以用膳。”
宣景抓着谢恒的手,“让你等久了。”
谢恒笑着摇头,“可没有!该是我大饱眼福才对。”
瞧着宣景这样,谢恒心里稍稍松口气,发泄了大半天,将军心里应该稍微好受些。
中午用过午膳,过了午休时辰,谢恒和宣景一起去看望霍崇。
这些日子霍崇身体恢复不错,虽然肯定和从前比不了,但脸上气色看着总算好些,也不枉谢恒通过交易所弄来那么多名贵的山参给霍老将军调理身体。
如今在京中,虽不上朝参政,但对于朝中的一些动向霍崇还是知道的。今天早朝上的事他就已经听闻。从得知大瑾同意与大夏和谈开始,霍崇心里就堵着一口浊气,昨日在知晓建交文书已成时,他还吐血昏厥。醒过来后他嘱咐手底下的人都要瞒着,不能让王爷和谢大人知道,上午王爷派人过来说下午会来看他,他便赶紧让大夫调理了有助于气色恢复的药,不想让宣景和谢恒忙于朝政还要为他忧心。
“王爷早朝上可是冲动了。这些年王爷越发稳重,今日怎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