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拷问(26)
程路安说:“没想到这话有一天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段宁忽然反问:“那你是在帮谁?现在的程队长比三年前举报过枪支走私的程路安,更清楚主谋是谁,不是么。军火走私案要尽快结案,谁会被舍弃?”
“你不用挑拨离间,”程路安狞笑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分外激动,“我是程舟的亲哥哥,程舟刚和傅准完婚,你以为我是你?段宁,你就没想过程舟吗,他哪点对不起你!”
段宁听他提程舟,一时间静了静,神情不变,但声音有些哑了,难以察觉,他说道:“我在前线没想过能活着回来,遗产原本都留给了程舟。在傅氏祖宅看见他出现之前,并不知道跟他订婚的是傅准。”
他说完,转过身,玻璃墙之外,还隔着几道交错的玻璃门,傅轻决正从外面进来,经过安全局的探员时停也不停。
整个港口部门一股肃杀之气。
哪怕程路安弄得再声势浩大,揪住了段宁这个刚来半个月的关系户,这事左看右看,放兰亚也只是小事一桩,远不到傅轻决亲自来处理的程度。
段宁怔了怔,目光转而像落在了桌上,那一堆堆资料如山如海,分不清个你我。
啪嗒一声——
地上突然滚出个圆筒形的药盒。
它从段宁手中滑落,不偏不倚地滚在程路安脚下,段宁仿佛急忙去捡,却被程路安先一步夺了过去。
程路安知道傅轻决来了,他勾勾嘴角,对段宁说:“把我逼上绝路,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在傅轻决打开门的一瞬,程路安的声音接着传来:“段先生,这里面都是些什么?有没有违禁药品?您可能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第22章
傅轻决看见了程路安手上拿着的药盒,再对上段宁无措的脸,他站定在门口,摘下眼镜,对段宁说:“你的港口数据分析报告呢,早上要开会汇报,你在干什么?”
办公室的门大敞着,傅轻决的到来让气氛陡然变得紧张玄妙。刚刚他们也都听见了,程路安说要带走段宁。
外面的两名探员已经在给程路安使眼色。
“傅先生,”程路安谄媚一笑,却并不让步,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港口刚刚发生了突发事件,我们也是在执行公务,现在需要带段宁回安全局询问一些情况,您放心,问完没什么问题的话,他很快就能回到工作岗位。”
如果没有发现这个药盒,原本程路安想找段宁的麻烦也没有把握,但现在这药盒里的药物成分难定,安全局因此进行调查完全合情合理。
段宁被那么训斥了两句,看着傅轻决,很快说:“对不起,分析报告我请崔玥打了一份,她会帮忙交给您的。”
傅轻决见此,又直视着程路安笑了笑,一副表示理解他们工作的样子,没再问什么,转身就离开了港口部门,仿佛真的只是来催促一份报告而已。
这么一桩小事,程路安非要秉公执法,傅轻决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段宁公然破坏规则。
但即便如此,在确认傅轻决走后,程路安终于猛地松了口气。
众目睽睽之下,段宁跟他们走出了办公室,因着傅轻决亲自来过都没说什么,自然也无人再阻拦。
段宁被程路安一路带离兰亚。上车时押犯人一般,往他后颈上一按,程路安让段宁坐在了他和另一名探员的中间。
“看来是我高估你了,段宁,”程路安讥诮道,“好不容易爬了两年的床,傅少爷该疼你的时候疼你,”他咬字无比下流,“该舍弃的时候也只会舍弃,这就是权贵少爷的真面目。”
他拽着段宁靠近,像故意在激怒他,压低了声音说:“被傅轻决操的感觉怎么样,程舟还为你伤心欲绝,你根本不配!”
公务车内什么味道都有,段宁挤着坐在中间,面色有些苍白,他对程路安的羞辱毫无反应,一言不发。
安全局在首都特区的办事处还是老样子,时隔六年,只里面的布局有一点小变化。
段宁心里其实有些没底,他不知道在傅轻决的运作下,段斯是以何种方式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曾经在军部的一切随战争消弭殆尽是命运倾轧、天意难违,但在首都这个人人求自保的政治中心,难保不会有人认出他的脸。
尽管他在安全局任临时执行官时不常露面,大多时候辗转在下面各州视察。
他一路往里走,遇见在办公厅里也行色匆匆的探员,旁边的办公区争论声嘈杂,有人正要出任务,在桌上检查着配枪。
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段宁喉结动了动,脚步变快了些,紧接着就进了审讯室里,眼前光线陡然变暗,门后的两个看守顷刻间将门关上。
审讯室内没有任何空调系统,森冷无比,段宁被要求坐在中间的审讯椅上。
他刚坐下,头顶的探照灯就亮了起来。
段宁转头看向旁边那面漆黑的玻璃墙,程路安站在单面玻璃墙这边的办公室,在和段宁对上视线的瞬间额头青筋暴起——段宁什么也看不见,但仿佛就是看见了程路安和审讯室外的一切观察者。
程路安冷笑片刻,和搭档从这边开门进去。段宁转过头,在看见程路安旁边的那人时,骤然顿住了,眼睛眨也不眨。
三年前在夜灯被他用手铐勒住脖子、撞在消防栓上差点窒息而死的内务部办事员,事发后因办事不利,被内务部发配去坐了冷板凳,几乎再也晋升无望,辗转才来了安全局谋生。
“这是联邦安全局首都办事处的巡管员17号。”
程路安笑笑,将药盒放在桌上,先开了口:“重申一下,段宁先生,我们这是遵循自愿原则的讯问,其他流程还需要走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段宁在递来的讯问单上签了字,也许因为里面太冷,他写字时手有些抖,不过只有短短一瞬,他签完字就放下了笔。
“今天早上港口第七码头的枪击事件听说了吗?”讯问开始,程路安问道。
段宁说:“在同事口中听说了。”
“过去两个月,我们陆续查到了几批药品走私的货物,今天早上第七号码头靠岸了最新的一批,你查看的档案记录里包含了最近三个月的内容,对今天的交易知情吗?”
“档案记录不会详细到哪一单哪一船,”段宁说,“我看档案也是为了完成工作,不知道今天有任何交易。”
“这是你的药,”程路安拿起药盒,打开,将里面大小不一的药丸哗哗倒在桌上,随手拨弄着,“其中有一些,和我们在码头仓库里查封的违禁药品很相像,模样也很独特,在新联邦并不常见。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药的?”
段宁双手握着审讯椅的椅面,说:“两年多以前。”
“为什么?”
“身体不好。”
“身体哪里不好?”
“我接受过腺体摘除手术。”
程路安耸肩,继续问:“也就是说你曾经是Alpha,接受腺体摘除手术是自愿的?”
段宁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盯着程路安,随即陷入了沉默。
白墙上的钟表走针咔哒咔哒地响。
17号按照惯例起身,本来是要是去检查段宁的腺体,看他是否真的做过手术。但一下又停住了,感觉到了此时降至冰点的氛围,不适合率先打破局面。
程路安微拧起眉,手臂上汗毛耸立,沉默对峙是审讯中常用的心理战伎俩,段宁用着这副卑贱的身躯,竟仍然能将局面翻转过来。
顾忌到傅轻决的存在,而且段宁并非犯人,程路安没有让17号过去,他忍不了了,打破沉默接着问道:“因为接受过腺体摘除手术,所以需要吃药,”他声音逐渐拔高,“你知道这些药来自哪里,有什么成分,是不是违禁品,对吗?”
“......我不清楚,”段宁说,“医生为我开的。”
“这些药可不便宜,”程路安说,“在这之前,你是做什么的?资料上的你是Beta,那么以前是Alpha的时候,认识谁?有哪些亲朋好友?你不记得他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