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拷问(120)
一抬头,段宁看见的却不是傅轻决,而是如往常般一早赶来接他的孙培。
孙培在房间门被打开的那一瞬就往后退去了。他想保持庄重镇定,但屋子里的信息素实在太浓了,一整晚都没有散去多少。来自顶级alpha的信息素对同性alpha的攻击力更为显著。孙培稍稍挡住口鼻,心中不免庆幸自己没有偷懒,出门前老老实实打过了抑制剂。
“段长官,您今天还去总统府吗……”孙培磕磕巴巴地说。
段宁愣了片刻,看着空空荡荡的客厅,忽然又转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好似终于确认屋子里已经没有傅轻决了,段宁仍然感到奇怪和疑惑,不敢相信一般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傅轻决去哪了?”
孙培自然已经不会惊讶傅轻决能出现在此处。他是老实本分、守口如瓶的人,不会多问,只回答道:“段长官,我十分钟前才到,没有见到过傅先生。”
“他会不会是先走了,”孙培试图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傅氏和联邦政府之间要签订新的合作协议和意向书,恐怕和您一样,有得忙了。”
段宁当然清楚这些事情,可他不能打消自己的疑虑,边套上外套边去拿手机来看:“傅轻决昨晚是偷偷进的军管区,我没有在出入系统上看见他的名字,等一会儿麻烦你先去查看确认一下,我就快走了,不想再闹出什么是非和新闻来。”
“好的,段长官,您放心。不过应该也没有人敢拿傅先生怎么样吧。”
段宁昨晚的头脑尚且清醒,即便他早已不是alpha了,残破的身躯里再也不会有信息素的波动,他更感觉不到任何会令人发狂的本能了,但傅轻决的某些微妙的异常仍然戳中了他敏锐的神经。
他低声说:“我在傅轻决的别墅里住了两天,也整整失联了两天,是为了和总统府博弈,以顺理成章地辞去在首都的职务,远离政治斗争中心,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成,总统府也解除了一个未来的心头大患。可难保有人不会对傅轻决产生怨恨……傅氏倒戈本就让傅轻决树敌众多,你今天多留意一下吧。”
在喷洒了清除剂才出门坐上车之后,段宁思索良久,仍然尝试给傅轻决和弗雷克打去了电话。
但没有人接。
总统府内,楚晃和段宁已经在谈笑风生,他们更是一同接见了西区驻新联邦的外交大使,对之后西独立国在国际上得到正式认可的相关事宜进行了探讨。
段宁前往西独立国的日期也最终确定了下来。一周后,他就将启程。
再次离开总统府的时候正当午后,段宁还是站在台阶之上,被阳光直直照耀着。前方有只白色羽毛的鸟飞来,停在绿油油的草坪上,转瞬又展翅高飞,不见踪影了。
总统府的巍峨气派、宏伟典雅,被修剪整齐的草坪上温度湿度也是那么精确适宜,但还是留不住一只最普通的鸟儿。
段宁本该彻底地放松下来,但早上的事情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他在等傅轻决的回电,无论如何,傅轻决不会突然之间地玩消失……段宁在首都也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傅轻决又何必和段宁玩消失?
段宁低头看向自己左手上重新被戴上的戒指。戒指还是有些小了,但段宁已经不再觉得它能圈住自己、锁住自己。
它也不是被傅轻决戴上段宁的手指的,而是段宁自愿戴上的它。
既然这什么都代表不了了,段宁觉得留一个这个和他一起前往西区也没什么。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知道傅轻决没有事。即便傅轻决彻底看开想通了,不再来见他,他也可以安心地等待启程了。
孙培见到段宁,知道段宁最关心的是什么事情,但他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傅轻决进入军管区的记录没有,离开军管区的记录同样没有。可段宁能确认傅轻决进来过,却不能确认傅轻决安全地离开了军管区。
段宁拧紧了眉头,还没有说话,孙培又说:“段长官,要不要问一问江部长……”
段宁默然两秒,点点头:“去一趟国防部吧,顺便,也算是提前正式告个别。”
再来国防部,段宁刚进大门,那位又重新坐稳了位置的国防部部长直接到了门口与他碰上面,然后热情地欢迎了他,并拉着他去办公室寒暄客套了许久。
段宁终于得以去找江牧时,江牧办公室外的秘书却遗憾地对他说,江部长今天不在办公室,也许是有什么要紧事,暂时也联系不上。
停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段宁向秘书道谢,立即迅速地转身离开了。
他面色冷峻,行色匆匆,似乎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去哪里。
孙培等在停车场,听见段宁说直接先去傅氏总部,然后再去军管区的警戒所,他的太阳穴顿时跳动了两下——他没有说,他去查军管区的进出记录时,在那里意外碰见了本该在国防部工作的江部长。
可是这怎么可能……江牧根本没有和傅轻决以及傅氏抗争的能力和筹码,就算他和傅轻决积怨已久,他又是如何能给傅轻决下绊子的?
但段宁的判断很少出错。
果然,车还没有驶入主干道,没让段宁前往傅氏总部做最后的确认,弗雷克的电话先一步焦急地打了进来。
弗雷克并不知晓段宁后来换的新号码,段宁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为找到傅轻决而徘徊在暴走边缘,故而没有接通。
傅轻决的易感期到了。
他在床上抱着段宁醒来的时候,看着段宁疲惫的、好像还带着些许防备的安静睡颜,浑身躁动而暴虐的因子已经在四处乱窜,可他选择了离开。段宁不是应该承受一个aplha的易感期的人。
段宁从alpha被迫变成了beta,对被标记有过许多不愉快的记忆,傅轻决找不到段宁愿意和他度过易感期的理由。
他头重脚轻、意识浑浑噩噩地轻声离开了段宁的公寓,决定自己先独自过完易感期。弗雷克接到了电话,知道事情紧急,立即驱车来到了军管区外等待接应傅轻决。
可弗雷克迟迟没有见到傅轻决的身影,手机更是变成无法接通了。
处于易感期的alpha既是极度危险也是脆弱的,一不小心就要酿成大祸。弗雷克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同时也让人去找过段宁,可段宁在总统府内,他们根本见不到人。
好在弗雷克并不是全凭能体察“上意”才混到了今天,傅氏也不是过家家的小集团,弗雷克确定傅轻决没出军管区,不出几个小时便带人进入军管区,在警戒所大楼里见到了江牧。
傅轻决因擅自进入军管区并处于易感期状态,被刚好来段宁公寓的江牧撞见,江牧以紧急戒备为由把傅轻决扣押了起来。
“江部长,您没有资格这么做。”弗雷克冷声说道。
“处于易感期的alpha多么具有攻击性你不清楚吗?何况,这是一个无故闯入了军管区的人。”江牧说。
“我现在必须带走傅先生,”弗雷克说,“如果江部长一定要把事情闹大,大可以去问问其他人,傅先生究竟有没有进出军管区的资格,就算这是理亏在先,你们又有没有扣押傅先生的资格。”
江牧当然知道自己这是在一意孤行,可是就算傅氏施压,在这个关头,傅轻决也只能如此栽一跟头。
因为江牧确实是在按章程办事,如果傅轻决想要从此地离开,就只能使用特权。
傅轻决不是已经在带着傅氏告诉段宁,他改邪归正了吗?
江牧根本不受威胁。
弗雷克心中怒火丛生,他确信从傅轻决易感期发作到此刻为止,江牧一定不会让傅轻决好过片刻。他咬紧牙关,缓缓抬眼看向墙上那面时钟。
他已经给段宁打过电话了,他不信段宁不会来。
可段宁是个固执的人,连弗雷克都知道他的铁面无私,就算段宁来了,也不一定能帮到傅先生。
弗雷克也许只是个拿着不菲薪水为傅轻决工作的下属,这个老板没了,还能换下一个更好的老板,但他做不到。
弗雷克无可奈何,他看着江牧,微微一笑,转身找助理拿来一份文件捏在手里,然后问江牧:“江部长,既然如此,我也实在没有办法, 要不借此机会,找你们军管区的医生来为傅先生把手术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