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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韶华(107)

作者:薄荷酒 时间:2022-09-28 09:56 标签:年下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宫斗

  “请我做什么?”奚茗画的声音在院门外阴恻恻的响起,“反正你们主上也不好好治病,不拿自个的命当回事,你们这些下属镇日围着他,他哪有功夫让我这大夫看诊?”
  “在下真的正要去相请,”秦霜听上去很有些狼狈,“杨总管快进去,奚大夫也请进,我来帮您提药箱。”
  静王不由莞尔,只见杨越与梦仙谷主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李统领现在皇觉寺,一切只等殿下的安排。”杨越进了书房立时道。
  “如此就好。”静王点点头,“杨总管辛苦。”李平澜既已答应协助,他的负担就减轻了许多,起身对奚茗画笑道:“谷主,奚大夫,原是我不好,你别生他们的气。”
  “你坐着罢,病人不听医嘱,我怪别人有什么用?”奚茗画依旧冷着脸,“来诊个脉都不得清静,和你的下属争时间。江宗主莫非不是想治病,而是要砸了本谷主的招牌?”
  他语带不悦,人已走过来坐下,取了一只小小棉包放在书案上。
  静王便伸出右手,将手腕枕在上面,笑道:“我今夜有一事相求,可不敢得罪奚谷主。”
  奚茗画听他语气郑重,不禁一怔,但手指搭上静王的腕脉,眉头就皱了起来,也没心思问下去了。
  杨越讲述与李平澜商议的经过,秦霜也站在旁边;奚茗画只管沉着脸把脉,听到最后才道:“你想让我去,就那么相信奚某能办到,不会误了事?”
  “如果连梦仙谷主都不信,这世上还能信谁?”静王微微一笑,转而对秦霜道,“小霜,我知道大家两天下来都累了,但今夜还需再加把劲,辛苦一趟,护送奚谷主去与李统领相见。”
  奚茗画听他这般说,是吃定了自己会答应,好气又好笑,面上仍绷着脸道:“说好十天,你只休息了七天,我还没找你算账。”
  “先记下罢,等过了明日事情一了,我就全凭奚谷主处置,吃药卧床,再不敢违命了。”静王道。
  “这是你自己说的,记好了不要食言。”奚茗画叹了口气,考虑到洛湮华要面对的望不到头的事端,他的保证实在很单薄,“我给你开一贴药,今晚一定要喝,不影响明日进宫,你必须睡几个时辰。”
  “我这就让人去煎药。”静王应允道。
  送走了奚茗画,杨越也下去休息,澜沧居归于宁静。小侍从们在外间熬药,苦涩的药香从门缝悠悠地渗进来。静王轻轻吁了口气,需要做的都已尽力,然而能否顺利,仍需要上天的佑护。
  小狐狸珍时不知何时钻进了书房,熟练地顺着他的腿蹿到膝盖上,它没有像平日一样,找到舒服的位置就团成大号绒球,而是在静王身上磨蹭着,然后仰起小脑袋,用黑琉璃般的眼睛望着他,像是在撒娇,又似乎很不安。
  洛湮华抚了一下它雪白柔顺的皮毛,将小狐狸抱起来,信步走到窗前。外面沉黑一片,无月无星,只有房中的灯烛透过窗纸向外投射出一小片柔和的光影,除此之外就是纯然的黑暗,夜空下只听到风穿过林叶的飒飒之声。
  “起风了。”他自言自语道,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狐狸:“珍时,你是想找主人吗?别担心,凭渊会平安回来的。”


第五十七章 乾坤莫测
  洛城的秋日一向清朗,但今年八月十四是个例外。阴云蔽日,一如人的心情。许多百姓都在发愁,即将到来的中秋之夜很可能没法赏月了,但对重华宫内外卷入皇觉寺事件的人而言,这点担忧只是毛毛雨。
  天宜帝从一早就阴沉着脸。他的斋戒已没有必要继续,但提不起兴致回后宫,昨夜仍然独宿在清凉殿西暖阁。
  御医说洛凭渊数个时辰就能醒转,但直到晨光微明,他才听到有内侍在殿外低声向吴庸通报,说宁王醒过来了。
  洛凭渊其实是被缥缈烟的药力所迷,并非全然沉睡。他在昏迷中感到身边来去的人声,身体被抬起时的晃动,还有后来灌进口中的汤药。
  当他终于勉力从束缚意识的迷蒙中挣脱出来时,张开眼睛看到的是绯云亭雕梁画栋的顶壁,口中还留着参汤的香气和药汁的苦涩。身边有人发出小小惊呼,跟着是低语和放轻的脚步,来去人等都着内侍服色。
  这里是宫中。他撑着床榻慢慢坐起身,只觉得头痛欲裂,稍微一动脑中就轰轰作响,像被锤子重重地敲过。
  “五殿下,”身边有人小声唤他,是个面生的内侍,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您睡了很久,可觉得好些?”
  “现下是什么时辰,我在哪里?”洛凭渊按住额角,皱眉问道。
  “殿下是昨日傍晚被送到这绯云亭的,现在快到卯时。”那内侍答道,像是松了口气,“是陛下亲自吩咐,其余的,小人也不知。”
  洛凭渊慢慢坐起身,在头痛的间隙里,他回想起了皇觉寺中的一幕幕情景,纳兰玉的梵音术,还有最后拼尽全力用纯鈞将其刺死。
  想不到,自己竟然昏睡了这么久,他一时没有再说话,那个内侍已经退了出去,想来是去报讯。
  不多久,有人送来早点,洛凭渊并没有食欲,或许是梵音术的伤害,他胸口有些烦恶。但还是尽量吃了一些,因为除了变得空荡荡的内息与体内隐隐的疼痛之外,他感到了饥饿造成的虚软。他需要体力。
  膳食才撤下去,外面脚步声响,一个身着三品文官服色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洛凭渊是认得的,御书房侍读学士傅见琛,天宜十五年的状元,据说因为生得眉清目秀,天宜帝当年御笔亲点的时候还犹豫过,差点将他压成探花,如今常在君前行走,以一个文臣而言,未及三十就受到如此器重,可说极为难得。
  傅见琛见到宁王并不行礼,而是神情肃然,说道:“五殿下,臣奉旨,有话代陛下相问。”说着,就走到屋宇一侧,面南而立。
  既是代天子问话,礼数就与天宜帝亲临无异。洛凭渊于是下床跪拜于地,行动间但觉脚步虚浮,这是自他习武以来从未有过的状况。
  傅见琛神色庄重,脸上一丝笑意也无,朗声道:“陛下问于五皇子洛凭渊,八月十一,你夤夜私调靖羽卫搜查九城,可有此事?是何居心?”
  洛凭渊没有料到,皇帝最先问的是这一条,而且来势如此锐利诛心。他不敢怠慢,当即答道:“八月十一,华山派弟子魏清与蒋寒于关帝庙一带失踪,只因他二人与华山大弟子封景仪乃是奉父皇圣意前来洛城,为指认逆贼纪庭辉,又因太平峡谷一战与昆仑府结怨,儿臣不能袖手,当夜曾遣一百军士于城中关帝庙、棋盘街、沁香园三处暗访打探,并不敢惊动九城,扰乱民心,望父皇圣鉴。”
  傅见琛微微颔首,复又问道:“未经请旨,未曾知会驻防守将,何故擅入皇觉寺?明知正殿尚在韬光,为何持剑闯入,倒行逆施,而致血染大雄宝殿,你可知罪?”
  “禀父皇,”洛凭渊道,“昆仑府以华山弟子性命相要挟,逼迫封景仪将纪贼从狱中带出释放,儿臣觉得若受胁而为,令凶徒得逞,既违了父皇圣命本意,且天理公道无存,是以急于撘救人质。其时错以为华山弟子被凶徒囚禁于皇觉寺中,加之时间紧迫,恐怕打草惊蛇,故而贸然潜入寺中,想探明情势,将他们救出。此乃儿臣鲁莽擅专,愿请父皇治罪。”他简略地讲述了昆仑府白布传书,又断去芒种左手将其放回,自己得讯后赶赴佛寺的经过。
  傅见琛只是奉旨问话,并不能追问,因此听了宁王回答,接着又道:“代陛下问,诚毅侯府自大小姐姚芊儿以下九人,寺中僧侣四人,是否为你所杀?若是实情,是何缘故?倘若不然,为何了因禅师死于纯鈞剑下?”
  “谨回父皇,儿臣入寺后听到惊呼,便前往正殿。到达时诚毅侯府众人及寺中三僧均已被杀,非是儿臣所为。”洛凭渊道,“儿臣为惨象所惊,在正殿查找匪徒踪迹时,被僧人了因偷袭。交手之际,此人亲口承认,真实身份乃是昆仑府护法,本名纳兰玉。儿臣入寺实是心急之下中了昆仑府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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