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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洗尘(97)

作者:八百金 时间:2020-08-11 07:40 标签:快穿  无CP  三教九流  

  秦丹游将紫木烟杆磕在桌上,道:“释难通那老小子不也说洗尘儿有佛心,适合修佛。”
  “怎么能一样!”荀烨气性大,一拍桌子怒道,“你没瞧他形虽散,神却刚正凛然?外道内儒,分明是吾辈中人!”
  “大道至简,万物归一。”秦丹游不急不慢地说道,“修儒、修道、修佛都是一样的,只要能将人往「善」的方向引去,修什么都可以。”
  荀烨与他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耐烦道:“就此打住,我怕再说下去我忍不住要揍你!丹游子,我此次是为魔域封印松动一事而来!”
  漫不经心的秦丹游顿时面沉如水,脸上的每一条皱纹坚硬起来,宛若割手的铁线。
  ***
  何离离的竹林在稷下学宫的最东边,竹林中有一条弯曲小路,两旁每隔十米便设有一盏石灯笼,在夜色下散发出温暖的橘色光芒。
  “大离子,兄长找你来了!”贺洗尘人未到声先到,步履豪迈,行走之间,衣摆无风自动,“大离子,兄长饿了,想吃蒸角儿、冰角儿、玫瑰擦禾卷儿……都没有的话给我个馒头,要薄皮瘦肉馅的那种。再没有的话,咸菜配窝头也凑活!”
  贺洗尘叨叨地念着,喜笑颜开地刚踏入门槛内,瞬间掉头就跑:“我靠!听蝉你阴魂不散啊!”
  “给我回来!”屋内的光头和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住他的衣领子往回拽,腰间的鎏金银香囊铃铛作响。
  “听蝉!你不是与我约法三章么!”何离离怫然不悦,起身警告道。
  听蝉闻言只冷哼一声,三步两步将贺洗尘拽进幽居中,话中带刺:“酒气烟气,恐怕下次见贺施主,会是满身的胭脂气。”烟草苦涩的味道杂糅了江水的清新,不算难闻,但对闻惯檀香的听蝉来说足够怪异奇妙,与捉摸不透的贺洗尘十分相似。
  “小和尚慎言。”贺洗尘施施然落座,见袁拂衣躲躲闪闪地低着头,笑道,“咦?这是哪位?让我瞧瞧——哦豁!原是我的乖侄儿呀。”
  袁拂衣忍不住拍桌:“要点脸行不!”他抬起头来,嘴角乌青,一脸挫败。贺洗尘却没流露出嘲笑的意味,仔仔细细将他的伤势看了一遍,点头道:“没事,挂点彩还是帅得很,欢喜禅宗的小师妹们见了仍旧是很欢喜的。”
  “你别骗我。”袁拂衣差点哭出来,一颗脆弱的少男心没被听蝉的菩提印给打碎,也已经千疮百孔。不过听蝉也没占到好处,别看面上没事,最后那一剑至少把他的护体佛光戳个大洞。
  “贺施主的话只能听一半信一半,袁施主莫要轻信。”成功守株待贺的听蝉此时已经恢复淡然的面容,若不是在场三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恐怕会被那副唇红齿白的皮囊骗了过去。
  贺洗尘竟也没反驳,只严肃说道:“这一半刚好是可信的。”
  “哼。”听蝉意味不明地嗤笑。
  “兄长……”何离离给贺洗尘倒了杯明前绿,轻声安慰道,“听蝉佛友与我约法三章,绝不与你为难。”
  贺洗尘却不在意,没心没肺地拍了拍他的脑袋问:“大离子,有酒么?我刚在你师父那喝了一肚子茶。”
  “喝酒伤身,我听兄长是饿了?幸好还备了一些桂花糕。”何离离从手边的提盒屉中拿出一个四方的黑木雕花盒,打开来,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黄糕点,“袁同修,听蝉佛友,还请一同用些吃食。”
  儒、道、佛、剑,四门中天赋最为卓绝的弟子齐聚竹林幽居,没谈天下大事,也没聊修道心得,啃着桂花糕,时不时互损一下。
  袁拂衣:“甜了点。”
  听蝉:“淡了点。”
  贺洗尘:“嗯?我觉得恰恰好。”
  他熟门熟路地从提盒中拿出一个锦袋,里面是雪花一般的白糖:“嫌淡便蘸点糖。”接着又倒了杯白开水推到袁拂衣面前:“泡一泡就不甜了。”
  “兄长,”何离离抿唇,无奈地笑了笑,“你这主意……真不错。”
  袁拂衣斜了他一眼,怨声道:“小混账!”
  静默不语的听蝉忽然捻起一指头白糖,猛地屈指弹出去,粒粒晶莹的细小颗粒势如风雷,正向贺洗尘的面门。贺洗尘不躲不闪,眨了下眼睛,飞驰的糖粒瞬间停在半空,最后纷纷掉落在他的茶杯中,与青绿的茶水混在一起。
  “听蝉小师父还挺善解人意。”他怡然自得地抿了一口茶。
  “只善贺施主的意。”听蝉假笑,每念一句阿弥陀佛心里就闪过一声我佛慈你娘的悲。
  朗月高照,星汉灿烂,月色透过竹林洒进屋内,照出一平皎洁的光影。四人东拉西扯,又扯到十年前结缘结怨的擢金令上。
  “当年咱们也如这群小孩一般,满怀憧憬啊。”袁拂衣感慨地叹了口气,“我还记得金台礼的时候荀烨先生四处找你,要亲自给你点启智朱砂,结果却找不到你的人,把他气得,就差冲去坐忘峰把你揪过来了。”
  何离离显然也还记得此事,不禁笑起来。他那时刚入仙途,还以为能跟着贺洗尘一同修行,结果一个去了稷下学宫,一个去了坐忘峰,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坐忘峰和首山剑宗毗邻而居,反而让袁拂衣和兄长逐渐亲近起来。
  他心中不免遗憾,面上不显,只道:“当年听蝉佛友的七窍玲珑心委实让人震撼。”
  ——招贤台旌旗风动,跪坐在蒲团上的俊俏和尚闭着眼,心脏处迸射出金色的光芒,庄严慈悲宛若一尊佛陀。
  七窍玲珑心者,早慧,清高,敏锐,大多难以接近,但其修为一日千里,便是潇洒不羁的袁拂衣,也不由得颇为吃味地啧了一声。嫉妒谈不上,总是有些羡慕的。
  贺洗尘忽然揽过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他七窍,我们拂衣便是九窍,赢了!你说是也不是?”
  …………切!七窍玲珑心算什么?
  剑未出鞘,酒尽天明,独断天意——说的便是杯酒破关的贺洗尘。
  当年,便是如今,死秃驴哪曾赢过他一次?
  袁拂衣瞥了一眼贺洗尘,突然掐住他的脖子:“喂老贺,你刚才是不是偷偷骂我一窍不通?”
  “少侠饶命!”贺洗尘笑得一脸不知悔改,何离离也跟着拱手做戏胡闹:“袁少侠,还请饶过我家兄长的性命。”
  却见听蝉解下精巧的鎏金银香囊放到桌子中间,双手合十道:“贺施主,咱们再来比试一场。”
  三人齐齐看向桌上的银质香囊,贺洗尘沉思了一下,端正神色问:“八苦梦海?”八苦,即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及五取蕴苦。
  “然也。”听蝉点头,“香囊中装有入梦香,我们便来比比看,谁能更早脱离苦海。上次是我棋差一招,现如今便不一定了。”
  “啧,刺激!”袁拂衣不等贺洗尘应允,眼珠子一转,往椅子一靠,抬起长脚架在桌上,痞气十足,“赢了有什么好处?这是赌局吧,总要设一点彩头。”
  “要玩就玩大的——你若输了,就去太阿山顶大喊三声‘我好女色’,如何?”他不嫌事大地搅和事端。
  听蝉眉头一皱,刻薄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来定我们的赌注?”
  袁拂衣在心里咒骂一声,负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一同对赌!”
  “在下也叨扰了。”
  贺洗尘无奈扶额:“你们俩瞎凑什么热闹?”
  “热闹这玩意儿不凑白不凑。”袁拂衣振振有词。
  “我担心兄长。”何离离浅笑如初。
  听蝉冷冷撇了他们一眼:“你们也要下赌注。”
  “那必须的!”
  桌上的鎏金银香囊逐渐散发出醉人的檀香,云雾缭绕,笼罩在雅致的竹林幽居中。贺洗尘一手撑着脑袋,目光扫过屋内已然入定的三人,不禁低笑一声,摇摇头将拂尘架在怀中,闭上眼睛堕进无边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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