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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洗尘(48)

作者:八百金 时间:2020-08-11 07:40 标签:快穿  无CP  三教九流  

  “三年前北狄的王死了。”贺洗尘扶着额头,若有所思。
  李惊风说道:“有什么蹊跷么?他死的那天我还大宴三天,以慰我众位兄弟在天之灵!”
  “北狄宰相作乱,拥护北狄王的侄子涅罗上位,听说政治清明,手段高超,还是个颇为贤明的君主。阿父,你说当年那个貊息王子会不会就是如今的涅罗?”
  李惊风瞬间皱紧眉头:“你的意思是……”
  “我本来也没这样怀疑,只是宋明月曾告诉我,现任北狄王姿容俊美,就是声音粗哑难听,不堪入耳。我在茶楼里喝茶时,与一些走南闯北的货商有过接触,也曾聊过一些北狄的「传言」,刚才又听阿父那样说,才有这样的猜测。”贺洗尘摇头笑了笑,“宫闱秘闻啊……终究只是猜测,须得阿父与他交一次手,才能断明真假。”
  “管他是不是貊息,来一个我打一个!北疆形势不明,不出一年,开战势在必行。”李惊风断言道,又叹了口气,“朝中党争越来越严峻,今年的状元跟云起沾亲带故,太子党拔得头筹,也不知道杨子厚那厮会如何反击。”
  “静观其变。”贺洗尘只说了四个字。
  李惊风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哎儿子,你和那个宋明月走那么近,是不是能发展出些什么?”
  朝中局势日益紧张,宋严心中也颇多苦闷,他与恩师范惟正在朝堂上有些理念不合,最近时常争吵,心烦意乱之余只能找贺洗尘倾诉一二烦忧。
  两人曾于清明时节把臂同游,听雨寻幽,也在月上高楼时,焚香抚琴,同声相应,如鱼得水。若说情意,也只是无关风花雪月的惺惺相惜之意。
  贺洗尘端起茶杯,斜了他一眼。李惊风顿时噤声,却还不死心,纠缠道:“那位时常来找你下棋的小公子呢?他阿父随太史令是个清贵的,想来养出来的儿子也不差。我瞧着他与你挺般配。”
  五年前那次云起对局之后,随去之有时会找他对弈,下完棋也不耽搁,直接走人,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公子。他们只偶尔在棋艺上有些交流,贺洗尘真不知道这老头是从哪看出他俩般配。
  只能长叹出声:“老李头你是饿昏头了吧?沉舟就在外面,让他做些夜宵来补补脑子。”
  李惊风摸着下巴思考片刻:“淮山排骨汤怎么样?”
  “甚好。”他提高声音喊了一句,“沉舟!”
  ***
  杨惇的反击比他们预想的要来得快一些。
  七月,御史台上书弹劾太常寺卿张止,指证其诗包藏祸心,暗讽时政,不满当今天子。众人求情无果,张止被抓进大理寺刑讯。十三天后,张止被贬郎州。
  天色还未大白,雾蒙蒙一片,整个长安城还在沉睡,只有城门旁卖鱼的不舍昼夜。张止撩起车前挂帘,最后一次回望巍峨的城墙。
  两天前他遣散家仆,简单和朋友学生告别,并且嘱咐了不必相送。毕竟被指不满天子,也没人敢公开为他送别。他理解,也不希望有人因为一时意气而断送前程。只是,终归有些伤怀寂寥。
  “走罢!”他放下挂帘。
  太阳从远处的山峰探出一抹橘红,马车碾过烟尘滚滚的沙石路,悠扬的笛声穿过薄雾,回荡在空荡的街道,同时传到张止耳中。
  张止忽然颤了颤,打开窗户回头望去——
  城墙头上,贺洗尘披头散发,显然是匆忙赶到。他手中捏着一管竹笛,附在唇边吹奏,宽袍大袖,在风中雾中,缥缈无定。清越的笛音不见丝毫惆怅,反而恣意豪气。
  “不吹《杨柳枝词》反而吹什么《少年游》,我这把年纪还能是少年么?”张止忍不住槽了一句,却忽然慢慢地释怀了。沉浮朝堂几十年的沧桑和感慨,最后化成古人一曲舒朗旷达之词。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
  长沟流月去无声。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闲登小阁看新晴。
  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唱得不好听,但别有一番豁然。
  衰老的嗓音和着笛声,在尘土和日光中逐渐消散在天涯。
  直到城墙被树影遮盖,张止才坐回车内。
  “也罢!莲动小友,老夫去去就来!”他拊掌大笑,下一秒忽然落泪而泣,“待老夫回来,再与你酌酒莳花,同醉山河间。”


第32章 且行乐 ㈨
  城头上, 贺洗尘怅然放下笛子,朝一身藏青劲装的杨钧说道:“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他没想到张止走得这么急,大早上天还没亮,衣服来不及穿好便匆匆赶去送行。半途先折去相府, 生拉硬拽地把杨钧拖起来,借用他手里的一点点权力才让他登上城墙。
  杨钧的一双锋利剑眉拧着,不说话的时候十分威严。他变得成熟稳重得多,不再是年少时动都不动就骂人打人的性子。
  “你这样做会惹怒很多人。”第一个惹怒的就是当今圣上。
  “与我有什么干系?”贺洗尘的回答很有纨绔子弟的做派。
  “就算让李将军难做也无妨吗?”杨钧问道。
  贺洗尘看了他一眼:“我阿父向来疼我。”
  还是老样子,有恃无恐得很。杨钧想起在国子监时, 这个家伙看着斯文安静, 却总是和他们一起捣乱, 不就是仗着教谕们舍不得罚他。对了,唯一一次和他们一起被徐祭酒罚跪三省室,还饿得偷供奉给孔圣人的馒头吃。
  五年前尚书府的随去之提出退亲, 他恼怒之余,更多的是欢欣——但离开国子监后他很少见到贺洗尘, 一者是公务繁忙, 一者到底患得患失,却也听过不少他的流言蜚语。什么宋明月,什么阿绯公子, 每次听了都让他火冒三丈。
  “不准有下次。”也不知道在指哪一方面。
  “是——”贺洗尘拖长声调,袖子一甩, 戏谑地施了一礼, “小生这厢谢过杨大人了。”
  杨钧不禁弯起嘴角, 却见贺洗尘忽然对他笑了一下,顿时窘迫地别开眼睛。
  他早知道自己不是贺洗尘的对手,却没想到轻易被他这么一个笑容弄得溃不成军。
  “以前没见你这么听我的话。”杨钧冷下眉眼说道。
  “总听你的话不显得我很掉价?”贺洗尘双手抄在袖子里和他一起慢慢走下城墙,林沉舟牵着马车迎了上来。
  “走,请你吃饭,豆浆油条,馒头包子,任君选择。”
  杨钧缓缓摇头:“看天色,我得去当值了。”
  “那改天再请你吃饭,去乱陵香!你不是喜欢阿绯吗?我和他熟。”
  杨钧瞬间黑下脸:“不必。”他潇洒利落地跨上马背,俯视贺洗尘,“你欠我的,我自会讨回来。”说完,驾马先走一步,背影又酷又帅。
  马蹄声踏踏远去,林沉舟问道,“少爷,我们回家吗?”
  “回家吧,我还困着呢。”贺洗尘扶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道。
  “是。”林沉舟挥动马鞭。
  ***
  奢华糜烂,纸醉金迷。
  最醇的酒,最红的胭脂,最软腻的细腰,最惑人心的歌舞伎和长安城独一无二的仙人。单就可能偶遇李仙儿,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前仆后继地涌入乱陵香。
  阿绯倚着窗户出神半晌,轻轻解下窗边轻薄的纱幔,回头问道:“你还要和丑儿玩多久?”
  趴在卧榻上贺洗尘和黑猫丑儿齐齐望向他,歪着头一脸疑惑。
  “唉,你们继续玩吧。”阿绯认输,在书架上抽出一本话本看起来。
  “咦?丑儿是不是肥了?”贺洗尘领着黑猫的后颈掂了掂,“沉了好多。”
  阿绯放下书:“确实比捡回来的时候长肉。”
  “你这儿伙食不错。”
  丑儿是在一个雨夜被贺洗尘发现的。缩在墙角,发出虚弱的叫声,和黑暗混成一团,彼时贺洗尘恰好在乐游阁楼上喝酒,听见声音直接翻窗而下,把乐师们吓得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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