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俘虏圣君的第七年(42)
绝大多数时候,兰缪尔都被留在后方的大帐里。
他替昏耀算着军备与粮草,算着需要的一个个数字。每当深夜或是清晨时分,当大地震动,马蹄声如雷传来,就知道是昏耀的军队回来了。
每到晚上,兰缪尔都要踮起脚,把魔王的盘角拉下来嗅一嗅。
“能少杀一点就少杀一点。”他苦口婆心,“您是为了平定叛乱,又不是为了屠杀。”
“当魔族死去,最高兴的可是我在人间的子民,吾王也不甘心这样吧?”
“还有,您出战到底为什么不穿铠甲?……是,我知道魔王血统的鳞片很硬,但能多防护一点是一点……”
昏耀被唠叨得无可奈何,又生不起气来,有时候索性就把兰缪尔抓到营帐里合化。
但这一招现在已经不太管用了,他已经很难以此彻底堵住人类的嘴。
两军对垒持续了半个月,逐渐进入苦战的阶段。
有一次,魔王率军队出阵,与黑托尔等联合部落的军队激斗。双方的战线边打边挪移,居然从荒原推移到了山谷。
兰缪尔等了五六天都等不到军队归来,忍不住有些焦心。
但前线的传讯兵在第六天回来了,眉飞色舞地描述了魔王大发神威,魔息如漆黑的海浪般遮天蔽日的光景。
于是兰缪尔多少放下心来,耐下性子继续等。
到了第八天,军队在深夜归来。
当时兰缪尔已经睡了,夜半突然被骑兵在营帐内卸甲的叮咣声惊醒。
还没缓过神,大帐猛然被掀开。
熟悉的低沉声音传来:“都出去。”
魔王的声音嘶哑而沉重,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压抑,兰缪尔一下子就清醒了。
大帐内的亲卫和侍从们,纷纷退了出去。兰缪尔随手抓了件披风往肩上一搭,匆匆往外迎上:“吾王……”
他把隔开内帐与外帐的白幔子一掀,就看到昏耀脚步凌乱地走来。
兰缪尔心里猛地一跳,隐约意识到不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魔王突然一个趔趄。
这下可不得了,昏耀直接往下栽倒,竟把旁边的兵器架都撞翻过去,长矛短刀哗啦啦倒了一地!
“吾王!?”
兰缪尔脑子里嗡地一声。
他下意识去扶,同时张口要喊——
昏耀却猛地抬起手臂,狠狠捂住了他的嘴!
“别声张。”魔王沙哑道。
黯淡的一点火光从营帐外隐约透进来,兰缪尔借着这点光看清楚了,昏耀的状态明显已经差到极点,唇色青白,面色惨淡得像个死尸。
他的手也触碰到了昏耀覆盖着鳞片的身体,竟然烫得像是有火在烧。
兰缪尔心惊胆战,压低声音:“您受伤了?”
昏耀额前的乱发全被冷汗打湿了,目光也有些涣散。
但他神智还算清醒,勉强抬手,食指冲兰缪尔嘴上点了点:“别喊,多古很快会过来。”
作者有话说:
以及一个设定调整:
原设定是主cp先do后i,昏耀与兰缪尔发生关系后逐渐断掉了与其他合化伴侣的关系,同年就不再有其他伴侣了(以13章硫砂的情节为限,其实也就是一个冬天的过渡期)之后才开始感情线。
我个人觉得有个改变的过程比较符合逻辑,但前两天和责编聊过之后确认晋江对于这方面有要求,主cp存在关系之后,哪怕当时两人还不是情侣,彼此也不能再有其他关系,并且就算主角设定是古代的皇帝也是不能有实质后宫的。因此将“逐渐”的过程去掉,剧情本身没有修改,不用回头重看~
第28章 第四年
多古很快匆匆赶来。他一进帐,就苦着脸嘟囔起来:“哎呀,吾王!您又……”
话说到一半,老巫医的声音卡住了。
大帐深处的床席上,那个银灰长发的人类将魔王抱在怀里。
兰缪尔的体格比昏耀清瘦单薄许多,白皙的手指抚过漆黑的鳞片,他轻轻摸着昏耀的脸,垂眸低声,正细碎地安抚着什么。
这一幕极具冲击力。多古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竟然不敢往里走!
老魔族心中欲哭无泪:老天爷,他们的王居然会以如此弱势的姿态被人奴抱着 还被自己看了个正着!
等吾王清醒了,不会杀魔灭口吧……
帐内,兰缪尔抬头,远远地看了多古一眼。
他拍了拍昏耀的脸颊,俯身在后者耳畔说:“吾王,醒一醒,多古大人来了。”
“嗯。”魔王闭着眼,汗津津的额头正抵在兰缪尔肩上。
他沙哑道:“知道了,你出去。”
多古更加魂飞魄散。好啊,他还以为王是神志不清了才会任自己被人奴抱着,原来是有意的纵容!
兰缪尔点了点头,他将昏耀扶起,令魔王靠在软垫上,随后便听话地起身出去了,与巫医擦肩而过的时候还不忘记礼貌地行了个礼。
多古用活见鬼的目光盯着人类走出去。等到大帐的帐门彻底放下,他才猛地转向昏耀的方向:“吾王!”
他哀嚎一声,双手高举:“您……您为什么……您怎么能在旧伤发作的时候,叫人类圣君近您的身啊!”
昏耀不说话,他睁开了眼,也在望着兰缪尔离去的方向,那双赤红的瞳仁中隐约有异色闪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敷衍地回应了老巫医一句: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试探他。”
说着,魔王居然阴沉地笑了起来,低声慢悠悠道:“一旦有什么异动,我立刻就掐死他……”
老巫医:“……”
胡说!我看您明明被人类抱得很开心的!
……
多古是在一个钟后离开的。兰缪尔就在寒风中守在大帐门口站着,一看到多古出来,立刻询问魔王的情况。
不料老巫医只是用诡异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就这么走了。
兰缪尔只好进帐去看昏耀。
魔王的情况明显稳定了些,此时正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个羊皮酒囊,慢慢地喝着。
他看见兰缪尔进来,头也不抬地指了指外帐:“今晚你睡那里。”
“夜晚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跟你没关系。可以出去,不准进来。你如果敢进来,我就当你是想刺杀我。”
……这个晚上,兰缪尔根本没能入眠。
昏耀的情况比他想象得糟糕太多。那个杀神般的魔王似乎变成了脆弱的雏鸟,一次次惊醒,痛苦地捂着脸喘息,弓起的身影扭曲地映在白幔上。
到了深夜,又开始神经质地摔东西——并不是那种暴怒或冲动之下的打砸,反而像是被诱发了狂躁症的野兽一样,病态地重复着某些动作,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分散一些痛苦。
兰缪尔胆战心惊,从幔布外喊:“吾王……”
锵!那把青铜弯刀从里面掷出来,砸在他的脚前。
伴随着魔王低吼的声音:“……闭嘴!”
兰缪尔将沉重的弯刀抱起来,放在旁边的兵器架上,又问:“您需要叫巫医吗?”
“滚出去!”
看来是无法沟通了,兰缪尔只能焦心地守在外面。
他其实早就知道昏耀偶有夜晚惊悸的毛病,也曾经担心地询问过,但每次要么被轻飘飘地一嘴带过,要么被骂多管闲事。
想想深渊恶劣的环境,以及魔王那隔三差五就要应付刺杀的日夜,患上睡眠不稳的病症,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如今看来,这绝不是什么睡眠不稳就能解释清楚的问题。
昏耀的症状直到次日清晨时分才平复,兰缪尔也在外面陪他熬了一整夜。
当第一遍锣声在军营间回响时,那卷白色的布幔被掀开,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
魔王的面容依旧冷硬如铁。除了气色有些憔悴之外,似乎一切如常。
“怎么回事?”兰缪尔低声问。
“旧伤。”昏耀不紧不慢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将昨晚扔出去的佩刀从木架上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