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俘虏圣君的第七年(20)
但就算如此,魔王对她也足够厚待。她每个月的赏赐都是多多的,足够让重病的阿父和年幼的小妹在冬天也能吃上好几顿肉干。
可是自从这个人类出现,王就明显对她失去了兴趣。硫砂不仅嫉妒,更是害怕。
“王,吾王,人类的味道真的不好闻。就叫他滚嘛,好不好?”
硫砂用上了撒娇的语气,她跪了下去,用脸颊贴着昏耀的手臂,嘟囔道:“吾王的宫殿里,怎么可以养着一只下贱的人类呢?”
“叫他滚去奴隶棚吧,等王想使用的时候,再叫过来就是了。”
昏耀笑了笑,说:“滚。”
兰缪尔立刻加快脚步,忽然颈间一痛。
他无奈只得看向昏耀:“吾王,奴隶带着禁锁,骨钥还……”
昏耀:“所以说的不是你。”
魔王缓缓将手臂从硫砂怀里抽了出去,退后一步,望着她。
血色从女魔的脸上一点点褪去。
硫砂腿一软跪倒在地,牙齿咯咯发抖:“吾王!”
昏耀转身向寝殿深处走去,淡淡说:“他是我的奴隶,即是王的所有物,你不该置喙……滚下去吧。”
不远处的侍从们交换眼神,悄悄摇头。
硫砂侍官糊涂啊。人奴再怎么样,那也是王亲手养着的。下不下贱,住在哪里,私下说说就算了,岂可当着王的面前插嘴评判?
“吾王!”硫砂含泪膝行着,极尽卑微地一路跟了过去。爬到近处,她一口咬在自己的右手腕上,顿时鳞片噼啪碎开,血淋淋地露了骨头。
她道:“硫砂知道错了……!”
兰缪尔陡然变色,被栓在昏耀身边好几个月,他依然无法习惯魔族动不动搞得血沫横飞的作风。
他看向昏耀。站在烛光下的魔王连一个表情都没变。
硫砂发狠,低头在腕骨上又咬一口。令人牙酸的骨碎声响起,鲜血如雨点似的往下落。
再抬起头时,侍官的下半张脸已经被血染红了,她哽咽道:“请吾王垂怜……”
兰缪尔实在看不下去,蹙眉跪在昏耀脚边:“吾王,硫砂侍官……”
昏耀看了看他,巨大的鳞尾一卷,将话没说完的人扔上了床。
“王……!?”
兰缪尔猝不及防。身下的床榻往下一陷,昏耀高大的身躯在他上方投下阴影。
下一刻,魔王伸手扯下了他的衣袍。
跪地的硫砂哽了一下,竟不敢再哭。
兰缪尔脑子里嗡地一声。
他怎么也没想到昏耀居然不仅不怜惜跪在地上流血的硫砂,还准备当着她的面和自己合化!
以兰缪尔的观念,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种行为,几乎是立刻挣扎起来。昏耀蛮力将他按住,俯身在他耳边:“怎么,终于装不下去了,想造反?”
兰缪尔脸色发白,直直瞪着昏耀,颤抖着说不出话。
就这样,又是一次昏天黑地的合化。
结束的时候,硫砂早已经离去了,砖地上的那摊血迹也被擦拭得几乎干净。
夜色已深,兰缪尔闭着湿濡的长睫,将脸歪过去埋在枕头里,浑身发抖地喘着,一言不发。
这对昔日的神子而言无异于又一场精神折磨。他没有出声,只是从半途开始就咬自己的下唇。魔王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他口中,这才免得鲜血淋漓。
昏耀凝望着床边的铜灯。
里面跳跃的火苗,正一点点黯下去。
今夜过后,这位过分心善的圣君陛下,应当不会再说出“您应该多穿一点”这种蠢话了吧。
或许,也不会再对他笑,不会再不厌其烦地问他魔族的习俗。
但这也是迟早的事,昏耀心想,何况本该如此。他揽着奴隶清瘦的肩膀,将其拽进自己怀里,又扯过被子,胡乱蒙在这人身上。
他按住兰缪尔的后脑,缓缓揉按着那头漂亮的长发。
“为什么?”
沙哑的嗓音从手底下传来。
“没有为什么。”昏耀闭目说道。
兰缪尔伏在他肩头安静了片刻,又开口:“……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吾王只是叫她下去,硫砂侍官为何要自残?”
“……”昏耀睁开了眼。
他手臂间禁锢着人类的力度松缓了些,兰缪尔就往后动了动,抬起脸——那双眼眸,明明都被泪水浸过一层,居然依旧是清透而且平静的。
“她为何说请您垂怜?”
“兰缪尔,”昏耀终于皱起眉,他缓缓支起上半身,“你是在装傻吗?”
兰缪尔茫然,歪头时几缕碎发随之散落。
“这个问题十分奇怪吗?”他问。
不,问题当然不奇怪。昏耀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奇怪的难道不是你吗?
人类是有丰富情绪的生物,再怎样心胸包容,在看过这样血腥的场景,又遭到了粗乱的欺凌之后,难道就半点都不痛苦?
你应当质问魔王为何如此残忍,质问自己凭什么被这样对待,质问魔族的粗陋、残暴、邪恶——
而不应该如现在这样。
贴在他怀里,膝盖抵着他的大腿,双足乖巧地叠起来安放在他的鳞尾间。询问时眼眸认真望着他,透澈得像湖水。
“你……”昏耀眼角直跳,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兰缪尔伸出手,有点凉的指尖轻碰了碰魔王面颊上的鳞片。
他认真询问:“刚才,吾王为什么不开心呢?”
第14章 第二年
兰缪尔赤足踩在地上,给床头将欲熄灭的铜灯换了一根灯芯。
合化过后,他刚沐浴过一遍,整个人像是带着淡淡的水雾气。人类吃力地踮起脚,双手半拢着灯芯“呼”地吹了两下,火光就逐渐明亮起来,照开了原本黑沉沉的宫殿。
昏耀坐在床边看着,他琢磨兰缪尔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点灯的,思绪有点飘。
“服侍王的合化伴侣,最重要的就是听话。”他说,“乱说话的,敢对君主指手画脚的家伙,麻烦得很,不能留这种隐患。”
说到这里,昏耀自己先是一愣,立刻若无其事地补了一句:“除了……”
“除了我。”兰缪尔心领神会,“因为找不到我的其他用处。奴隶明白。”
昏耀含糊地哼了一声,侧过脸,用指节撑着额头,继续说硫砂的事情:“她么,她还算聪明,知道今后进不来这里了。主动自残是示弱,她想求我怜惜,看最后的情分赏点什么东西。那她们一家,这个冬天能好过不少。”
“但硫砂也不够聪明。犯了错,只要先咬自己几口,掉上几颗泪珠子,不仅没有惩罚,还能抱着赏赐走出宫殿……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外头还有其他侍从,他们看了心里怎么想?
一传十十传百,王庭的魔族该怎么想?
以后所有家伙,犯了大错小错都来这一招,他这个王还做不做了?
昏耀绝不认为自己的处置有何不妥。
不料兰缪尔投来无奈的一眼,说:“您可真是严酷。”
“她不是吾王的爱人吗?只因一句话的越界……”
“爱人?”
“爱……爱魔?”兰缪尔磕绊了一下。
“爱。”
昏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歪头问,“兰缪尔,深渊之上的爱,是怎样的?”
“是像阳光那样,像花那样吗?”
“……!”
兰缪尔的呼吸蓦地一颤。
他低着头,修长的十指安静地抓紧了床单。
昏耀却不再看他,只是招手让人类坐在自己怀中,粗糙的手掌从那片白嫩的后颈往下滑落,沿着脊椎一直抚摸下去。
他很快就摸到了鳞片。那是兰缪尔身上新生出的鳞片,粗粝的硬质物覆盖在原本光洁的肌肤上,象征人类正逐渐被魔息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