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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72)

作者:琉小歌 时间:2020-11-28 08:41 标签:

  “陆殊”与“温酒卿”同时一顿,瞥了过来。
  画面定格在那两双凌厉的眼, 幻影戛然而止。
  “陆殊”的身影原地消散, 而温酒卿的身影却没有散。
  那个“温酒卿”不是幻影,竟是本尊!
  童殊刹时怔住了,张口讷讷,心中惊愕——这个还十分年轻, 甚至比当年还要年轻的温酒卿竟是真人, 竟然几十年不变,停留在了最好的年华?
  论理不可能, 温酒卿经历了产后大亏, 就算魔功再造,身体也很难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了。
  就算容貌有术法修饰,但气血难以重塑,风霜也掩藏不了,正常而言, 不可能这般年轻。
  在温酒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思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一位年轻的侍女惊慌地跑进大殿, 她面色惊骇如白纸, 扑倒在地大喊:“娘娘, 不好了!”
  温酒卿被这一叫,目露寒光道:“你还有没有规矩?”
  她声音不大,却叫那侍女本已惊惧的身体抖得愈发严重, 侍女努力定了定神,声音还是掩饰不住的惊慌道:“娘娘,南魔来了!”
  温酒卿闻言,目光微闪,面上却无惧色,她缓缓坐直了,慵懒地理了理裙角道:“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他来做什么?”
  侍女道:“说……说是……”大约那话实在大逆不道,她哽了又哽,不敢说。
  温酒卿诮笑一声:“他说要入主魇门阙?”
  侍女点头如捣蒜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温酒卿却没有答她,而是拢了拢鬓角,淡淡道:“你一路便是这般慌慌张张跑进来的?”
  侍女惊惧地快速地看了一眼温酒卿,垂眸支吾道:“……是。”
  温酒卿道:“此等小事,值得你把魇门阙的规矩吓忘了?你这番动静是想告诉旁人什么?”
  侍女闻言,想到什么,浑身一僵,脸色刷的苍白迅速变得死青,她浑身抖如筛糠,已经不止是害怕了,而是极端恐惧着什么,她抱着一线期望破碎地求饶:“娘娘……我,我知道错了……求求您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温酒卿却浑似未听,她缓缓地站起身,也不看那侍女,漠然地看了一眼高处某个点道:“你随我多年,我不动手。”
  那侍女闻言,瘫坐在地,脸色从紫青到通红,再到毫无血色的白。
  她目光复杂地深望着温酒卿,温酒卿并不看她,倒也不赶她。
  半晌,她朝着温酒卿的位置拜了拜,抬头看了一眼温酒卿方才所看之处。
  那一眼的神色甚是怪异,像是极渴望极惋惜,又像是得了解脱,最后竟勾出一缕古怪的笑意,而后她猛地起身。
  童殊眉头一紧,心道不好,正要出声阻止,但他用了敛息术,一张口没出声,便已错过时机,那侍女径直地往外冲出,随着一声尖利的凄叫,竟是从重楼高阙之上跳了下去。
  童殊一震,说不出话来。
  那边温酒卿听到落地之声,肩膀微微僵了僵,而后似漫不经心地翻着手指,目光在艳红的指甲上停了停,才对黑暗中的魔卫交代:“敛尸,安葬。”
  魔卫应道:“遵命。”
  温酒卿又抬头看了一眼高处的某个物事,缓步迈出大殿,站到高高的阙楼台上。
  之前温酒卿和侍女看的是同一物事——一把挂在柱子上的琵琶。
  那把琵琶通体乌黑,血色劲弦,弦有五条,是一把五弦琵琶。琴身上有繁杂的符纹层层叠叠,如同层云,沉沉浮浮,直接九霄。这是上邪琵琶的样式。
  相较那些个赝品,这把上邪琵琶品相极佳,真假更是难辨。
  童殊却不用看都知道,这把仍不是真上邪,不过这件赝品工艺精妙,足以以假乱真了。
  方才温酒卿和那个侍女在出事之时都抬头看向这把琵琶,足见这把琵琶承载了魇门阙中人多少寄思。
  童殊心中一恸,喉咙一紧,心中的判断已十分确定——她们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尽管他当年临走时,布下了层层禁制,也尽力做了万全的安排,然世道更迭意外难料,这些年温酒卿带着魇门阙旧人,过得并不好。
  童殊懂了方才那个侍女临死前的眼神,里面有不舍、怨恨,更有深深的崇拜和眷恋。
  童殊很熟悉这种眼神,从前令雪楼身殒的时,当时很多侍者也有过这样的眼神。
  那时形势十分艰难,他刚接下魇门阙,群魔闹事,扬言要魇门阙里的人“血债血偿,自剖内丹,跪等分食”。
  当时的魇门阙人惶惶不已,各自紧着想出路,没几个信任陆殊这个“新君”的。
  这无可厚非,魔人弱肉强食,魇门阙强盛时称霸魔域极尽镇压,一旦失了令雪楼,免不了被寻仇报复。
  若魇门阙败阵,群魔对他们噬血吞肉都是轻的,还会百般凌辱,要他们生不如死无处可逃。
  如今,又到了当年那般形势。童殊懂方才侍女眼神里的怨,是怨昨日不再,新主人不能提供庇护。
  今天这位侍女自乱阵脚,引得其他人也人心惶惶,也让外人看出破绽。
  从前就有侍女因慌乱而要被温酒卿赐死,陆殊当时救下了。当时能救下,并非温酒卿给陆殊面子,而是当时尚有路可走。
  可如今的温酒卿已无从选择,只能用铁血政策镇压恐惧,这说明温酒卿力有不迨,也说明此番所来之人十分不好对付。
  童殊加强了自己的判断——这五十年,温酒卿过得比她想象的还要不好。
  不应该是这样的,童殊隐隐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他来不及深思,当务之急是替温酒卿解燃眉之急,他脸色微微一动,往前抬步,同时感到辛五跟了上来。
  童殊用嘴型道:“魔界事,魔人毕,这事你不能插手。”
  与此同时,外面已是人声鼎沸,叫骂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形势紧迫,童殊不及与辛五细说,只得攥紧了辛五的手,以防辛五轻举妄动,再拉着辛五悄步移到阙楼边的一根柱子之后。
  辛五面色还停留在方才看那亲密幻影的冰冷,被童殊这一抓,脸色一变,本要挣扎一下,大约是想到童殊说“得换你哄我”,强行放缓了僵硬的身子,木着脸由童殊拉着走。
  另一厢,温酒卿站在高高的阙楼边,她身后是两排凶悍的魔卫,夜风扬起她的衣摆,嫣红血色的衣袂缠在夜色里,她冷冷地望着阙楼下乌泱泱的魔人,轻蔑地道:“凭你们这些人,也敢来魇门阙?”
  领头的几个魔人冷笑道:“魇门阙算什么?没了令雪楼,又没了陆殊,只剩下一个你这么个娘们有什么好怕的!你当自己还是当年和陆殊并称的九杀娘娘?不过是风烛残年,外强中干罢了。”
  温酒卿眸光一寒,轻哼道:“我是不是外强中干,恐怕你们不敢试。”
  魔人们闻言皆是骇然。
  毕竟九杀娘娘统治魔市五十载,积威甚重,轻飘飘的一句话,令不少魔修面露惊惶之色。
  领头的魔人显然有备而来,未露惧色,冷笑一声道:“你三年没出过魔市,并且已经一连百日未出过魇门阙,外表看起来春秋正盛,只怕内里已没剩下多少东西。你自己还有几斤几两,你心里最清楚,趁我们没有动手,主动退出魇门阙,交出涎妄录和上邪琵琶,我们留你全尸。否则——”
  他说着淫笑了一声,旁边的几个魔人露出邪恶的表情。
  温酒卿不屑,慢慢道:“否则什么?说来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话音落地,她眼中寒光一闪,周身阴风大作。
  一阵磨牙的笑声刺破阙楼下七嘴八舌的人声,那笑声又清又脆,时高时低,忽远忽近,嘻嘻哈哈,咿咿呀呀,似童子的笑声,却又阴阳怪气,分不清是男童女童。
  在场之人闻之色变,有人惊恐大叫道:“是阴婴!阴婴还没有毁!”
  有人接道:“不是说阴婴已毁吗!怎么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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