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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168)

作者:琉小歌 时间:2020-11-28 08:41 标签:

  说罢,再无絮语,转身便走了,只看她走出两三步,便匿了身形,竟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焉知两绝“无影步”与“传音术”,实在了得。
  旁人全散了,只剩他们二人。
  童殊面上装得淡然,心中却在飞快在组织应付景决可能会有的发问,没想到景决什么都没问,只看着他。
  据说臬司大人的审讯,无人熬得过,唯有坦白从宽。童殊见景决没有追问之意,大有躲过一劫的之感,不由生出笑意。
  景决见他勾出笑意,眸光微暗。他看童殊眼下有两片青灰,他花了几十年才寻得这一副还算年轻又契合的身体,但毕竟只要是死人,总是身体受过重创的,加上童殊的元神有残,煎熬一夜,此时肯定疲惫非常、难受无比。
  景决念及此,想起这已经是童殊第五次不告而别,不免又怒意攀升。
  兵者凶器,剑修追求人剑合一,免不了也染了一身剑意,自古剑修便没好脾气的,景决胸中压着愠气,面上保持淡淡,垂眸盯着童殊。
  他一边想,我应该好好惩治他,才好叫他长记性,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网开一面;一边又看童殊眉目盈盈,眼下虽有青灰,眼角却有嫣然绯色,眸光似水,正有些出神地望着自己。
  这是陆冰释的光华。
  这是他爱极的光华,更叫他受不了的是,此时那眼里的波光和眼尾的薄红是未曾见过的,好似装尽皓月星辰的晚湖,涟漪荡漾,星河璀璨,缓缓驶来燃灯的晚舟,照得湖面一线红霞。
  心中某个角落突然就软了,自那一处生起热意,顺着经脉烧往全身。
  情迷之事,一旦经历过,便叫同难以忘怀,如同难以扑灭的燎原之火,稍有风吹草动便又复燃。
  被他紧紧记住的那缱绻间一倾身的温柔,和相触时的湿热与甜美,不受控制地爬上心头,景决猛地一愣,觉得自己实在荒唐。多年清修禁欲,苦苦压制心魔,竟是一朝动荡至此。
  就在这一念动荡间,他心府中,两道影子如附骨蛆般幽幽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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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殊出神地看着景决,却是心中有事。景决心魔一事,叫童殊心事重重。
  他自身是没有经历过心魔的,正如令雪楼所说,他有很多理由恨芙蓉山、怨令雪楼,但他最后都没有真正把那些恨意、怨意放在心上,而是将那些会饮血啖肉的仇恨生生撕下。撕下的过程鲜血淋漓,痛彻心扉,不亚于刀片凌迟之极刑,便是痛苦得灵魂裂痛,他还是残忍的做到了。
  知情之人只道他洒脱豁达、云淡风轻,只有童殊自己知道,放下何其艰难。
  但是,他没有不放下的余地。
  因为没有退路的人,是不能背负太多东西的。
  他一直在失去,在放下,人生走到尽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一条命。最后连那条命也放弃了,才将满腹的不甘不解放下,换来新生。
  求仁得仁,亦复何怨。
  这句童弦思给他的诤言,跟了他一辈子,已深入骨髓,植入脑海,形成本能。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正因此,童殊才轻松跨过了别的魔修想要晋魔王最难的一关“铲灭心魔”。
  是以,童殊其实是很难理解为何有人会任由心魔滋长,更理解不了景决这种极端——竟然生出两个心魔。
  他们两人,一魔一神,分别站在两道的绝顶位置:
  一个以刀自吻放下;
  一个以剑锥心执着。
  说不上,谁对自己更加残忍。
  童殊心事重重,又疲惫难耐,眼角轻眨了下,有倦极的水光漾出,声音微哑道:“五哥。”
  景决一眼便瞥见那抹水光,他微微一怔,眸光一暗,不自然地偏开目光,半晌才道:“你是想睡觉吗?”
  童殊道:“是啊,可是客栈不宜回去,这里是甘苦寺属地,我们还是要尽快离开的好。”
  景决心念一动,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着取下了臬司剑。
  童殊极少御剑,一是他没有自己的剑剑,二是御剑极费灵力。
  他从前赶路,若是时间充裕,大多或行或骑或是乘马车慢悠悠地走;就算是赶时间,短距离的他大多选择用飞行术,长距离也干脆就放弃了,反正他是魔王,谁也限不了也的时间。
  此时见要御剑,童殊心生抵触。
  又在见到臬司剑银色剑光流转时,不由赞叹起来:“果然是仙剑!这剑芒有龙腾之势,臬司剑果然非同凡响。”
  景决道:“走罢。”
  童殊讶道:“不能吧,它可是臬司剑,不载剑主之外的人。”
  景决眸光微敛道:“你曾被它载过的。”
  童殊一愣,心想哪有。忽地想起来,还真是有,赶在景决生气前,忙道:“哦对,在天蝠洞里,你曾借臬司剑灵御过那把新剑,对了,你当时跟它说了什么,它肯载我?”
  景决眸光还是敛着的:“你……不知道?”
  童殊道:“你当时不肯告诉我,后来也再没说过,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景决深看他一眼,天人交战片刻,最后还是拿童殊没办法,只好道:“那便不知道罢。”
  而后童殊再问,景决也不肯说了。
  臬司剑缓缓升空,转眼便飞离甘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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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方才之地,枝叶掩映间,无声走出素纱禅衣女郎,焉知真人望着童殊离开的方向。四下无人,她目光中终于露出几分怀念之意。她想,太像了。
  那双眼睛,那般性子,真的太像童弦思了。
  素如是一个性子寡淡之人,便是与同门亦是保持着几分距离。生平最亲近之人,除了一个夫君,便是那个年少时期曾同行过一段日子的少女。
  那个少女清眸流盼,眸光熠熠如有星河,曾一遍一遍带着笑意望着她,叫她最终放下心防给她讲经。高山流水,她不过是一朝生了恻隐之心,而对方回馈她的却是一捧赤诚的真心——替她解经,替她改经,在她内息反复冲撞越不过瓶颈之时,是那个少女日夜不舍地为她护法。
  人人都说焉知真人一界女流却年少晋真人,女中豪杰,却不知是她有幸到遇一个明媚少女,为她照亮了通往悟道境的道路。
  素如想:或许有一个孩子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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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臬司剑飞行速度十分之快,童殊第一次飞在百尺高空便是这等极速飞行,想装作淡定也装不出来。
  他两手微微发抖,虽然景决在腾空时便已握住他的手,但随着高度的上升,童殊还是大感不适。
  他本能地寻求更安全的位置,最后也不知是景决先捞住了他,还是他自己钻进了景决怀里,待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是面对面贴着,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
  景决还好,毕竟还要控剑,面色虽已泛上可疑的绯色,但身姿还是挺拔的,仪态还算是端正的。
  而童殊就不同了,他个子略低于景决,垂头正好靠在景决胸膛上,他适应过程犹不觉有异,只由着景决单手一下一下轻拍着的他,渐渐松下心。待他适应好了,才发觉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太……亲密了,亲密到能感觉到景决肌肤贲张的张力和鼓噪的心跳,眼底下便是景决突出的攒动的喉结,他目光凌乱的一时不知该落在何处是好。
  这样的自己很不魔王,于是童殊微微挣了挣。然而,景决大概会错意了,只当童殊还不适应,又是轻轻拍了拍童殊的背,拍了片刻感知童殊的肌肉还是僵着的,他喉结滚了滚,以一种童殊从未听过的温柔声线道:“不怕,我在。”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这般温柔地对他了,童殊听到这一声,微微怔忪,一身的不适和凌乱之感神奇般被抚平。
  他靠在景决胸口,听那里头鼓噪的心跳,心渐渐安下来。
  他曾数次试探景决的气息和心跳无果,那时只当景决是死人,现在想来,不由失笑。
  因为这具身体是五彩通灵玉所造,若非身体的主人肯接纳他,他是不可能窥探到一丝身体里的情况的。想通此节,不由脸上烧起,他想——所以,景决现在的身体是接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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