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开国风云(245)
谢国公亦道,“江南大胜,章总督为第一功臣也不为过。功劳未赏,倒先令功臣回家,老臣未闻世间有此事。”
林翊直接道,“此不过是几个总督之间的嘴仗,依臣看,这事不妨先放一放,当先议江南之功。”
孔谢二人亦称是。
陈柒宝留了林翊说话,陈柒宝道,“看来,章总督不大信朕啊。”
林翊不解,“陛下何出此言,陛下万乘之尊,今江南功高,章总督行事慎重,未尝不是好事。”
陈柒宝一笑,“他这是慎重,还是以退为进?”
林翊道,“陛下是天下之主,朝中百官,无不时刻揣度陛下心意,此并不为奇。”
陈柒宝道,“林卿的意思,朕明白了。”
林翊只愿这位皇帝陛下是真正明白他的意思,林翊轻声道,“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臣子,是陛下的臣子。”
陈柒宝摆摆手,令林翊退下了。
林翊回府,与舒静韵谈及此事,舒静韵道,“陛下疑心太重。”
“不好这样说陛下。”林翊道,“章总督一向与孔家走得颇近,今孔国公权重,再来一位章总督入阁,怕是陛下自内阁制衡上考虑吧。”
舒静韵道,“章总督这样的才干,如何会为孔老头麾下。无非是章总督京中无人,不得不倚仗孔家一二罢了。陛下委实过虑了。”
林翊不好说这位皇帝陛下的不是,只是,他心中未尝不做此想。舒静韵道,“今直隶总督与浙闽总督所争,不过兵部尚书之位,难不成,直隶总督在京就与京城豪门无所来往了?”
就此事,林翊未再多言。
战功恩赏很快颁下,随着赏赐颁下的,还有朝廷在诏书中大赞章总督功劳,说章总督尚是壮年,朝廷离不得卿,朕也离不得卿,还需卿为朝廷效力,为百姓效力的云云。
朝廷战功自是丰厚,江南上下,皆得赏赐。
徒小三还得了子爵之位,章总督得伯爵爵位,上下武官,皆按战功升迁,穆容穆姑娘得三品女将军的官位,这对于朝廷来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实在是,穆容功高,不得不奖,且要厚奖。
为此,穆秋亭很是为妹妹感到高兴。
整个江南官场皆因此次战功之赏而喜悦,若说唯一不大喜悦的,怕就是林靖了。
徒小三其实欢喜亦是有限,自从上遭泉州之战,林靖偌大功劳啥都没得后,徒小三对朝廷的心就淡了。此次请功,徒小三原要把林靖放到战功名单上的,林靖坚持不允,此方罢了。故而,自然是没有林靖的战功可赏。徒小三认为,林靖不是会为战功不悦之人,徒小三问林靖,“是不是觉着,朝廷赏的少了。”林靖只会为不平之事而恼,尤其是他的不平之事。
林靖拿眼一瞥半屋子的赏赐,道,“这也不少了,你才在江南几年,今正二品大将军之位,又有了子爵爵位,还嫌少?”
“那怎么不痛快了。”徒小三拉过林靖,一并坐榻间说话,林靖嫌他身上酒气臭,推开徒小三,叫他坐凳上去。林靖自己脱了靴子盘腿窝榻上了,徒小三端了碗醒酒汤一口饮尽,又坐榻上去了。
林靖道,“你得子爵,章总督得伯爵,章总督这尚书位,怕是难了。”
“这有什么说法不成?”徒小三一时有些转不过弯儿,“朝廷爵位都赐了,若依我说,还是要重用章大人的。”
“赐爵已是酬功,功劳已酬,哪里还会再把兵部尚书之位给章大人?”林靖道,“若是朝廷有意要章总督升任内阁,此次,当直接调章总督入阁,既体面又光鲜,还叫天下人都看到,朝廷是如何厚待有功之臣的。可今次,只有赐爵,未提入阁之事,今次不提,以后更不会提了。”
徒小三皱眉,却是有些不赞同林靖这话,“尚书之位,正二品。今章总督还兼着从一品大学士的衔,要说品阶,早够了。这爵位,的确是按功劳赏的,朝廷也得想一想,江南这几年,打了多少仗,操了多少心。给章总督个伯爵位,也不算厚赏。可尚书位,入不入阁的,我是觉着,这样的高位,原就当是能者上,庸者下。总督大人的才干,多少人看在眼里,难不成,还配不得尚书位?”在徒小三看来,爵位是江南之功,尚书位,不过是正当升迁而已。
林靖道,“你会这般想,可内阁那帮人不会这样想,重要的是,陈柒宝不是这样想。”
徒小三不认同林靖这话,不过,如果章总督听到,估计章总督会十分认同。
因为,章总督在接到朝廷所赐伯爵之位时,他便明白了朝廷的心思,陛下的心思。
何先生却是不甘心,道,“我还是去京城打听一二。”
章总督道,“帝心若此,不必去了。”
何先生极力要去,他是追随章总督的老人儿了,他定要去,章总督也便让他去了。何先生尚未走,林靖却是先一步到了总督府,章总督还说呢,“我料想,大将军那里事务也多,如何你这会儿过来了。”
“这都把倭匪打走了,还有什么事务?便是有,也不过些鸡零狗碎,还怕没人争去?”林靖道,“我过来看望大人。”
章总督笑,“难为你们还想着我?”
林靖道,“功名利禄这些东西,都不过是虚的,要我说,唯这几年,与总督大人结下的情分是真的。”
章总督其实心情不大好,但,听林靖此言,亦极是喜悦,章总督击掌道,“说得好!今日我设美酒,咱们不醉不归!”
林靖笑,“那可叫我赶上了,我这也有好些年没好生吃回酒了。”
酒尚未吃,何先生说起要去京城的事,林靖道,“先生去一趟也好,到了京城,别忘了打听一下孔家,孔国公不是在朝极能说得上话么。如何这等要紧时候就不成了!”
章总督连忙道,“这是哪里的话,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何先生却是心说,阿青倒是想把我打听的事都猜出来了。何先生就是想亲去京城看看,孔家到底有没有在尚书一位上帮着出力,章总督对孔家,可是一向不薄啊!
结果,何先生不去尚好,这一去,当真是气个半死。
要说郑总督还只是个糊涂人,今见孔家,方知何为背信弃义之人。
何先生一去一回,再加上打听消息的时间,也将将一个月。待何先生将事情与章总督一说,章总督冷笑,“圣人之后,竟也有这等小人!”
无他,尚书之位落空,章总督虽失落,倒也并未到恼怒地步。可孔家行此事,当真叫章总督怒不可遏,无他,兵部尚书刚刚确定花落直隶总督孙总督头上,这孔家孙子,便娶了孙家孙女!
此事,如何不令章总督着恼!
☆、悲歌之七
官场联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 孔孙两家联姻, 倒当真是给章总督解了惑,他可算是明白, 为何于兵部尚书之位上, 他败得这么迅速直接了。孔家在内阁, 怕是不帮着姓孙的打压他就是好的了。
章总督的调令也很快到来, 转任直隶总督。
直隶总督向为天下总督之首,章总督以未到六十五岁的年纪,做到直隶总督,于官场上不算无为了。只是,林靖却非常不看好此番调令, 因为,接掌浙江总督与闽地总督的,分别的朝中两位清流出身的官员, 说来,还都与郑总督相熟,皆是大学士出身, 一位孟总督,一位刘总督。
徒小三与林靖商量着给章总督送升迁礼的事, 林靖道,“什么都不必送, 你不好轻动,我去一趟杭城,问一问何先生, 看章总督可有得意子孙,咱们这里事多人少,倒正是用人之际。”
事多人少什么的,自然只是套话,军中什么样,徒小三最清楚不过。徒小三问林靖,“按理,章总督这也算高升,你这样,岂不叫人多心。”
“官场之上,狡兔三窟的事情多了,章总督不至于多此心。且他先时与孙总督相争,今便要升任直隶总督,直隶之地,这位孙总督可是经营过两任的,章总督过去,日子焉能好过?再者,你瞧瞧,江南的事,哪里就真的料理清楚了,淮扬那一仗,的确是打得倭匪伤筋动骨,可江南这里头的事,绝不是郑总督之人可掌控了。皇帝陛下呢,又急着敛权。章总督离开浙闽,最好的结局就是平安致仕了。”林靖是把陈柒宝的朝廷看透了,便是他说起来,亦不免灰心,纵他没有为这天地换个皇帝的心思,只看这朝廷昏馈若此,纵他无此心,有此心之人,也会出现。
徒小三亦不由担心章总督之事,只是,徒小三道,“章总督都如此,你我将如何?”
徒小三自身安危是不必担忧的,但,这上万将士,都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他可是舍不得。林靖道,“我是想留在江南的,可看这势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啊。咱们啊,先等一等朝廷的信儿,倘是朝廷要分裂江南军,咱们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徒小三拉了林靖商议,“我不是说咱俩,咱俩自然好说,我是说,咱们这些将士。”徒小三就担心,为他人做嫁衣裳。林靖道,“你怎么没听明白。”悄把自己的主意与徒小三讲了。
徒小三笑,“亏得你机伶,你要不说,我都把这茬忘了。”
林靖道,“不然,这么些人,他们焉能愿意随我等回关外去。”
徒小三委实想随林靖去一趟杭城,见章总督一面,奈何他在淮扬还不能一手遮天,故而,只能让林靖独去了。林靖到时,徐纪卓三位将军也在总督府说话,大家都是老熟人,自有一番热络寒喧,卓将军笑,“阿青必定是听闻大人的调令过来的吧?”
林靖笑,“是啊,大将军也想过来,只是现下在淮扬,不比以前在浙闽自在,大将军若是过来,必惹得小人多嘴,索性我就代他来了。”
章总督脸上的笑意只是淡淡的,道,“我还想着,给你们留封书信,今日你既到了,倒省了这遭。”
说一时话,待傍晚章总督置酒,吃过一席酒,林靖便留宿在总督府了。
章总督请了林靖在书房说话,章总督道,“我转任直隶总督,许多人都来贺我,阿青你贺礼未带,想必是看透了此番调令啊。”
林靖道,“若知朝廷如此,当初便不该让大将军请总督大人为援,江南这场仗,打得太快了。咱们当慢慢的打,打个三五十年,也是一样的。”
章总督微微一笑,眼神比当晚的月光更加清透,看向林靖时仿佛带着无限的包容,“若知今日,当初大将军请我为援,我仍会答应。纵今日官场之败,可江南之胜,后世史书会记得你我,后世之人,总会给你我一个公道。”
林靖道,“不知大人是何打算?”
章总督道,“我有何打算,已无要紧,我的将来,看得到了。倒是你们,是何打算?”
林靖道,“那得看朝廷的意思,我自然想在江南,在这儿多少年了。不过,大将军功高,怕是难了。依我说,倒是纪将军徐将军他们当能驻守江南,我们这里,随朝廷意吧。”
章总督一叹,“我虽初时对大将军有提携之处,可到底是因大将军能征善战,方有今日之位。不想,最终却是因我,而连累你们。”
“这说得上什么连累不连累,大人因与孔家是同乡,一向被认为是孔氏一党。可今一部尚书之位,那等小人便能改弦更张。大人虽不因此事而失尚书位,我见这等小人行事却是不爽的。”林靖道,“何况,咱们本就相近,大将军这些年的军功,若无大人公允,他不能至此高位。我们对大人的敬意,自始至终,从未变过。受大人的连累,我心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