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开国风云(21)
若是在权臣架空君主的年头儿,皇帝做的窝囊,没办法只得忍,还情有可原。但,昭德帝如今的情势,他虽非盛世明君,但,权利是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不必去看谁的脸色行事,怎么对荣家宽厚至此?
便是叫谢家担任太子的典仪官,都比荣家强啊!
舒静韵道,“善德宫甄妃因对太后不敬被贬入冷宫,甄氏先时所出公主不幸夭亡,接着荣妃的二皇子一场大病,陛下便转变了对荣家的态度。”
林靖眨眨眼,“就这样?”
“是啊。”舒静韵温声道,“能打听出来的就这些了,或许也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林靖简直无语,嘀咕一句,“若换了我,除非夭亡的是二皇子,我才信呢。”林靖话一落,就挨了舒静韵一记敲,舒静韵皱眉斥道,“你也算念过书的人,当知祸从口出的道理!你这般轻浮,还敢跟你说什么。”什么叫‘若换了我’,这话若传出去,林家就麻烦了!
林靖揉揉脑袋,“知道啦。”
舒静韵寒着一张脸,不理会他。
林靖本就是个胆子足的,大人给他摆脸色,他也不怎么怕,反是跟舒静韵道,“以往我在宫里时,常与陛下见面,瞧着真不像……”这么蠢的。
不要说后宫,整个皇室,皇子公主的身份听着尊贵,其实拿皇子公主性命做筹码的事屡见不鲜。这些宫妃外戚,为争帝宠,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而今,死的小公主是冷宫的甄氏所出,荣家才不心疼呢。更兼二皇子只是病,又没要了命,病一场算什么?
这种把戏,昭德帝竟然信了……
林靖又忍不住问,“先生,那甄氏现在又复宠了么?”
舒静韵依旧不说话,林靖去拉舒静韵的手,嘿嘿笑,“先生,你还在生气啊。我记得啦,以后不会说无礼的话了。”
林靖从来很会哄人,连林太后都很喜欢他,这其中自然有血亲的关系,但与林靖本身的聪慧也脱不开关系的。林靖知道自己口无遮拦,犯了大忌,舒静韵斥他,是为他好。林靖是个很讲道理的人,舒静韵恼了他,他倒很能放下脸面架子的来跟舒静韵说好话。
舒静韵早便不气了,只是想给林靖个教训,方冷着一张脸罢了。却又见林靖说出无数好话来哄他,舒静韵越发觉着林靖人小鬼大,有说不出的有趣,故此更加拿捏起架子,就是想听林靖的讨好。
林靖毕竟年纪小,竟未察觉这一点,正打叠起千百花样跟舒静韵说好话呢,便见林靖身边的嬷嬷朱氏带着另一个大丫头喜儿朝亭子走来。
林靖暂且住了嘴,重往椅中规矩的坐了,待两个丫头近前行过礼,林靖方问,“嬷嬷什么事?大嫂找我吗?”朱嬷嬷是越氏的陪嫁嬷嬷,很得越氏信任,但有跑腿的事,一般都是丫头干,怎么今日倒是朱嬷嬷亲自出马了?
朱嬷嬷笑道,“太太慈悲,将喜儿给了大老爷收房。太太吩咐了,叫奴才带了喜儿来给小主人嗑头请安。”
林靖眼睛很尖,已看到喜儿的头发已改做盘头,心下一动,却未曾说话。只点一点头,算是知道了。朱嬷嬷遂带着喜儿去了他处。
作者有话要说:
☆、19第十九章
论收房林靖说利害,巧差错稚童炫衣衫
收房?
也就是收小老婆的意思。
甭看林靖只有短短七年的见识,不过,小老婆是啥,他清楚的很。似宫里那些妃嫔,其实都是皇帝的小老婆。似他那未曾见过面儿的爹留下的飞扬跋扈被他一顿敲打的周老姨娘,就是他爹的小老婆。
待朱嬷嬷带着喜儿走远,林靖扬着小脑袋问,“先生,喜儿以后就是大哥哥的姨娘么?”因越氏身畔的大丫头以福儿为首,林靖真没怎么留意过喜儿。林靖见过的美人车载斗量,真瞧不出喜儿哪里格外的出挑儿来。
“不算。”也就是舒静韵的脾气了,否则换第二个人都不可能这样详细的给林靖解释“收房”的意思,舒静韵道,“姨娘是有名份的小老婆,收房,就是通房丫头。”
林靖有些不明白,“那就还是丫头了?”
“对。”
思量一二,林靖仰头问,“就像宫里被皇上宠幸过而没有名分的宫女一样么?”
舒静韵笑,“你这样比较也没什么不对。”
林靖问,“那是不是生了孩子就要给她做姨娘了?”像宫女,如果怀了皇帝的孩子,一样要提份位的。倒不是为了宫女,主要是为皇子公主考虑。生母的品级太低,皇子公主的面儿上也不会好看。
“这要看主子的意思。”舒静韵目光幽远,“若是主子慈悲,便会抬为姨娘。有些不听话的,打发了,也没什么。”
林靖有些不大高兴。
中午,林翊在衙门当差,是不回家用饭的。
林靖特意吩咐丫头把自己的份例送到主院去,他找越氏一并用饭。
越氏待他依然极好,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林靖瞧着越氏总有几分憔悴。不过,越氏即使有心事,也不会在林靖面前表露出来。越氏拉着林靖的手,带他坐在身畔,笑道,“我瞧着四叔的脸色比前些时日更好了,个头也高了些。正好我闲来无事,给四叔做了几件衣裳,一会儿四叔试试,看可还合身。”一般如越氏这个年纪的女子,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越氏一无所出,心里对孩子的期盼与喜爱就不必提了。林靖体贴可爱,越氏闲来便给林靖做了几身衣裳。
林靖笑,“谢谢嫂嫂,以前都是丫头给我做,我还是头一遭穿嫂子给我做的衣裳呢,肯定是极合适的。”
越氏又问他功课如何、吃的可好、睡的可好,周全且细致。
过一时,饭摆上来,越氏携林靖一并去饭厅用饭。
大户人家,规矩大,食不言是一定的。待用过午饭,林靖打个呵欠,说,“有点儿困了。”
越氏温声道,“四叔且过得片刻,消消食再睡,不然,积了食可就不好了。”小孩子娇弱,再如何仔细都不为过,何况林靖比娇弱更娇弱。
林靖一笑,悄悄的与越氏央求说,“今天,嫂嫂陪我午睡可好?”
林靖与越氏虽是叔嫂之亲,到底林靖年幼,也不必忌讳什么。越氏一笑便允了,把林靖带到里屋儿。林翊不尚奢华,越氏的屋子也收拾的简单大方,不过,到底是世族底蕴,床榻摆设皆是一些难得之物。林靖由丫头伺候着去了靴子外袍,捞了个香喷喷的枕头躺着。越氏取了条薄被搭在身上,歪着身子坐在一侧,与林靖轻轻说些话,挑着他的精神,勉得他刚用过饭便睡过去。
朱嬷嬷轻手轻脚的进来,于越氏耳畔道,“我叫喜儿另搬去以往俏枝的屋子里,太太看如何?”
越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倒也未说什么,朱嬷嬷见林靖躺在越氏的床上阖眼休息,不禁道,“太太怎么叫四老爷在您这屋儿歇了?虽说四老爷年幼,到底有辈份管着呢。”
越氏悄声道,“瞧嬷嬷说的,四叔才几岁呢。”打个手势,示意朱嬷嬷出去,别再吵着林靖休息。
林靖忽然问,“喜儿为何要另搬屋子?”
朱嬷嬷望去,林靖已然睁开眼睛,一双黑灿灿的眸子里哪有半分睡意。朱嬷嬷笑,“四老爷好生念书就是,莫叫这些杂务分了心。”
林靖唇角一挑,一条腿屈坐起来,问,“听说嬷嬷是大嫂嫂的奶娘?”
朱嬷嬷正是因此才深受越氏信任,见林靖问她这个,笑道,“是主子抬举,奴婢方有这福分哩。”
林靖缓缓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待一时,林靖道,“好了,你下去吧。”
按理,越氏是当家做主的国公夫人,她身边的奴才也是极体面的,何况朱嬷嬷乃越氏的奶娘,一家子都随越氏陪嫁过来,更是越氏面前一等一的红人。便是以往,林靖见了朱嬷嬷也会给她几分脸面。
因林靖是林翊嫡亲的兄弟,又在宫里养了几年,一举一动皆与众人不同,那种排场,便是自侯府出身又陪嫁到国公府的朱嬷嬷亦未曾见过。故而,朱嬷嬷虽然心里很嘀咕林靖院里花销甚大,甚至她都在越氏面前不着痕迹的提过林靖花用之事,不过,都被越氏斥责回去。
越氏乃林翊的结发夫妻,夫妻多年,感情亦佳,哪里能不知丈夫的脾气。朱嬷嬷这话,若是叫丈夫听到,定得撵了她去。
好在朱嬷嬷活了一把年纪,也知几分轻重,背后里唧咕一二,便罢了。何况,她亦是个会看人下菜碟的,林靖收拾了周老姨娘后,朱嬷嬷在林靖面前向来恭敬小心。
现在林靖这幅高深莫测看不出个喜怒的脸色,朱嬷嬷不敢在他面前说笑,见越氏并无吩咐,便下去了。只是她如今多受下人的恭维,就是林翊面前也有三分脸面,林靖冷冷的打发了她,朱嬷嬷心里到底有几分不大舒坦。
朱嬷嬷出去了,越氏笑问,“四叔原还没睡着呢。”
林靖小小软软的手握住越氏的手,极贴心的说,“自我回府,嫂嫂待我周到细致,我心里都清楚。”他赖在越氏这里午睡,便是想开解越氏一二。正愁没个由子提起小老婆之事,朱嬷嬷进来的倒正是时候。
越氏不自禁的反握住林靖的小手,孩子的手,软的似一团棉花,不似握在手里,倒似攥在心头。越氏一笑,道,“四叔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这都是应该的。”
林靖道,“那嫂嫂为什么要给大哥哥找小老婆呢?大嫂嫂自己还没生小宝宝呢?若是小老婆提前给大哥哥生了儿子,嫂嫂可怎么办?还是说嫂嫂肚子里已经有小宝宝了?”这种可能性,林靖也想过,不过很快被他否决了。如果越氏真的有了孩子,今日用饭时怎么脸上不见喜色呢。而且,依家里的境况,越氏若有身孕,实在是大喜事,断没有瞒着不说的道理。所以,林靖断定,越氏半没有怀孕。
越氏脸上的笑意瞬间僵持,夫妻多年,感情向来融洽,只要是女人,没人愿意把自己的丈夫推给别的女人。但……越氏强笑,“四叔还小,等你大了就懂了。”
林靖叹口气,凑到越氏的耳际低语道,“嫂嫂跟大哥多年,咱家的事什么不明白。大哥哥袭爵为何那般困难?若陛下是姑母的亲子,咱家何至于此?”
“姑母是皇太后,天下人都瞧着,陛下对姑母也不过是面子情。”林靖意味深长,叹,“嫂嫂将来,还远没有姑母的尊贵呢。”
越氏眼圈儿渐红,低声道,“你大哥这个年纪,膝下半个子女都无,出去面儿上也不好看。”林翊虽没说过什么,越氏心里却是着急的很。更有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越氏心里亦是如吃了黄莲一般,苦的很。
林靖与越氏道,“大哥哥不过二十五岁,嫂嫂与大哥哥同龄,家里守孝就守了六年,如今没宝宝也正常。嫂嫂主动给大哥寻小老婆,贤慧的名声是有了,日后嫂嫂可怎么办呢?”
林靖的话,一句句扎在越氏心头。越氏眼泪都下来了,忙又用帕子拭了去,道,“瞧我这个做嫂子的,倒叫四叔为我操心。四叔放心,我心里有数呢。”
越氏死活不说,林靖郁闷的在越氏屋里歇了午觉,打算等林翊回来与林翊谈一谈。
至于林靖一个小不点儿,竟管到兄嫂的房中事,这手是不是伸的忒长了些,林靖从没考虑。谁叫他生就是个事儿爹脾气,啥都想管一管问一问的。
好在林靖是个聪明有分寸的人,不然不知多讨人嫌呢。其实,许多年后,林靖长大成人,回忆少年时的种种,亦会说:大哥哥再宽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