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只小猫咪(60)
辛夷又要他起誓:“你以后也不许将我身体的事告诉孩子。我的身子素来孱弱,与他无关。”
小猫咪砸吧嘴吃奶的声音传来,一同伴随的还有辛夷的喟叹:“我族已隐居,他便不需要知道什么百尾猫的事。我只要他做一只无知亦无忧的猫精便好。他养在你眼皮子底下我就放心了,纵使养得比别家的小猫蠢笨些也无妨……他不知道,便不会猜到他生来的霸道之处;不知道,便永不会为我的事落一滴泪。”
一段细瘦的手腕出现在画面中。辛夷一手抚上丈夫的面颊,为他抹掉泪水:“莫哭,你与孩子随便谁掉一滴眼泪,都是要心疼死我。”
白止握住她的手,背过身去不叫她看见自己的脸,抖着肩膀咬牙道:“辛夷,你待我太狠心了。”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待我太狠心了。”
霍潜烫手一样把圆镜收了。辛夷三次要求自己的丈夫以她九泉下的安宁起誓,他听得毛骨悚然。
他自小无父母,又无子嗣。自决定与糯糯厮守,更认定了自己此生都不会有子嗣。他从来无法体会这如千丈山万丈水一般厚重的来自血亲的关爱。
如今一看,将自己对糯糯的心意摆出来一称,煞是自愧不如。
他在辛夷面前,仿佛一个窥探别人家的外人。不敢多看,唯恐亵渎。
他将这枚圆镜放回,只敢再挑些普通的放在手心掂量,预备以后再看。岳丈大人悲戚的言语仿佛还在耳边。其中蕴含的不甘与愤懑难以忽视。
我近来先山上山下两头寻,等快到他娘亲忌日便在此地守着吧。
他若不是实在脱不开身,定会回来祭拜的。
霍潜这般想着,将匣子收好,起身去将晾晒过的衣被收回,起身去了屋后的小龙潭。
小龙潭是一处温泉。歧山多泉眼,又地广人稀,只要有心大可在泉眼处造屋子定居。听隔壁山雀精说,糯糯当初就是看中了温泉才选的这儿。
霍潜裸脚踏入温泉之中,闭眼勾勒糯糯选了处时时可洗浴净身之地定居的初衷:不要生病。娘亲要我做一只健康干净的小猫咪,她要我不许生病。
他在黑夜之中无所事事,索性泡着不出来。月色皎洁,他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等。
日光乍现也不能叫他摆脱死气沉沉的模样。这个不是鳏夫胜似鳏夫的男人在日复一日的寻觅中,无力感日渐加深。
同时不断被摁头面对惨淡的现实:我原以为我与他是亲亲热热的小夫妻,实则不是;以为有一世可以述说衷肠交心以待,实则不然;以为他爱我敬我坦诚对我,可他抽身如此果断;以为我知他许多,可到了如今才知他父母家世,见他茅庐旧友。
他扭头,借着微光看自己半沉在水中的裸背,看到自己光洁的肩胛骨处没有一丝半点青印的痕迹。
一向冷静自持的霍潜忽而跟个失意的毛头小子一样狂拍水面:这个骗子,他什么都不跟我说,什么都不给我留。
我与他半月恩爱,他竟这么拍拍屁股编个瞎话就把我打发了!他把我当什么?青楼里供他宠幸的花魁娘子?
看上了,就甜言蜜语把我哄上手。一番亵玩,将我家底亲眷全摸个遍,他自己倒是半句话不交代,片叶不沾身。玩腻了,就丢到一边,半点不留恋去找别的合心意小娘子,继续哄来淫玩。
霍潜回想糯糯身上的青印模样,背身在自己肩胛骨上纹了团一模一样的。纹完穿衣,又攥着衣领指尖素白:霍潜你在做什么?你纹这个给谁看?自欺欺人?或者想来日逮住了小骗子好脱了衣服讨他欢心?自甘轻贱。
霍潜气呼呼把印记抹了。
霍潜又给自己纹了一个。
霍潜又把印记抹了。
霍潜又给自己纹了。
霍·不是花魁胜似花魁·潜一早上都在折腾自己。心态也在“他辜负我玩弄我,我定然不能轻饶他”的鬼夫模式和“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本就坎坷,我不应该逮着人宝贝孩子穷追猛打”
的佛系模式之间摇摆不定。
最后衣服一穿把印记遮了起来,冷艳高贵状:待我抓住他,他要是肯乖乖地呆在我身边,我就比照着他娘的心力来疼他。
也算是我敬他娘亲一片爱子之心。
要是再偷奸耍滑玩弄于我……便要他知道偷心骗身不是他一只小猫咪可以玩的伎俩。
玩弄了霍姓花魁娘子的小猫咪在晨光下金光灿灿。昨晚在念过父母之后便是念及枕边人。霍潜想他时,他也正对霍小娘子念念不忘。
他勇敢地走出家门,去往时先定下的山中最开阔的地界,免得多伤及飞禽走兽。
来吧天劫。
糯糯雄心万丈:等过了这劫我就可以回去找阿娇圆谎,过上有事带猫崽,无事睡阿娇的快活日子喵。
第63章 归来
这条上午, 糯糯凝神静气, 天劫没来。中午看天劫迟迟不来, 便把早已准备好的干粮点心从乾坤铃里拿出来,摊开纯麻的小碎花桌布吃了一顿精致的午餐。
饭后等得无聊, 又掏出前两天闲时编的吊篮。掏出大的不小心带出小的, 又悠哉哉把小的塞回去,躺到大的里盘成一团猫。
小风吹着日头照着, 他怀了猫崽后又一直没摆脱嗜睡的毛病, 理所当然就着盘成一团的姿势睡了个午觉。
睡到天昏地暗,睡到被老鹰抓了去也没有醒来。
等他醒时, 天已大黑。他梦到被人丢小石子,抽抽着后腿醒来, 眼一睁就与两只灰不溜秋的秃毛小鹰六目相对。
小鹰没想到食物还活着,趁他刚起床傻不拉叽的功夫又啄了两下,把糯糯横七竖八的猫毛啄得更加歪来倒去。
糯糯一只精怪,被小鹰啄两下都不疼, 顶多掉两根猫毛。他摸不清状况地蹲坐起,尾巴一扫把两只啄了一下午半点肉星子都没有吃到的小东西拨到一边,对着茫茫月色发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第二次把啄了一下午被到嘴丁点肉沫的小鹰拨开时,糯糯对照着月亮的位置计算出了具体的时辰:夜半子时。
他如临大敌期待已久的天劫之日竟然就这样过去了!
糯糯抬jiojio抖耳朵确定自己安然无恙, 内心惶恐不安:我天劫呢?在我睡着的时候已经劈过我了吗?不应该啊那我好歹得焦几根猫毛, 这山上的鸟兽肯定也要被吓得四散。
而且要真劈了, 我又安然无恙, 我现在哪会在鸟巢里, 我不是该上九重天么?
莫不是天劫它……迟到了?
糯糯戳戳肚皮确定霍潜的崽儿没有被劈掉,抖抖索索从鸟巢起飞,御风回了自己屋洗掉一身鸟崽的口水睡下了。
第二天接着春游等天劫,虔诚祷告:一定要让我渡劫成功活着回去见阿娇啊。好不容易哄上手的漂亮媳妇,还没享几天艳福就翘辫子,留他一个小寡妇便宜别的男人/公妖精,我不甘心喵。
这回睁着眼等到子时,天劫还是没来。
糯糯一脸问号又回去睡觉补充体力,第三天依旧收拾包袱起来等天劫,战战兢兢:今天一定要来啊,一直不来我怎么回去见家里的小媳妇?
天劫无情地拒绝了他的通话请求,并把他拉入了黑名单。
第四天第五天,糯糯还是没等到天劫。
第六天的时候他把春游踏青小包裹一摔,整只猫都被折磨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迟钝的小猫精终于意识到不对,打包了猫崽的襁褓小衣服小玩具,火急火燎跑出山去。
他先是去了他和霍潜分开的地方,发觉早已人去楼空。
再一一把霍潜之前置办的几处产业全部找过,也没有霍潜的踪影。这时离预定的天劫之日已经过去十天。
再蠢笨的精怪都知道雷劫出现的概率已然微乎其微。他多半是被人给匡了。
糯糯眼睁睁看着自己把一手好牌打烂,心里的懵逼呈指数增长,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一阵阵眼前发黑,最后牙一咬心一狠,向落霞山进发。
霍潜不在这些地方,那么回了流云宗的概率便极大。搁以前他一个陌生的猫精定不能轻易上山。幸而自出了百幽谷,霍潜就带他在山上定居了半月有余。
期间带他把在落霞山周边的所有师兄弟都打了个照面,连带普通的弟子好些也识得他。
想来是可以轻易上山的。
去了流云宗就哭诉程初嫌弃他根骨不佳,将他退了货。这不就圆上了,又可以回来霸占阿娇了。
即便阿娇现在不在流云宗也无妨,这里是他的根,他早晚要回来的。
何况流云宗弟子众多,帮忙传传话催他回来又有何难。
喵,我真是一只聪明的小猫咪。
从找人都一门心思去娘家找这点来看,他两脑回路还颇为一致,十分符合钢铁直男的特点。
糯糯千里奔波,出现在落霞山脚下的茶庄里时已经累成一只废猫,便坐下喝口茶歇脚。周边还有许多商人脚夫,专门给流云宗的弟子提供日用品。他们不得上山,便在茶庄再往里半个时辰脚程的地方和修士们接头交货,赚上一笔便喝口茶再走。
糯糯趴着歇脚的功夫,已经来往了好几波商贩。
他歇好了正要走的功夫,边上桌的一对夫妻嘴里竟冒出了霍潜的名字来。
他们身边没货,显然是刚刚做完买卖回来。此刻正唾沫横飞和同桌的另外一伙正欲前去卖货的脚夫说他们的见闻。三不五时就冒出霍潜的名讳来。
糯糯马上不走了,挑了处更近的地段支起耳朵听。他这会儿要是原形,耳朵都能竖成三角锥。
一靠近,立即就听全了。
夫妇两已经把八卦聊完,此刻正是听众发表心得体会的阶段。
“霍仙君那样的仙人之姿,谁得了他不是供起来宠,竟还会被小妖精始乱终弃?!”和小夫妻拼桌的几个男人惊呼,八卦程度和他们养在家里的碎嘴婆娘没差。
“是啊是啊我也不信,霍仙君不像路仙君那样风流成性,怎么竟会得了被人厌弃的下场?”
“我方来做这生意时侥幸见过霍仙君,他真真是长得比青阳城的花魁娘子还要胜出十分颜色。那花魁跟他一比,就被比成了山野村姑。”其中一个男人激动地拍桌子,“我要是得了霍仙君青眼,我便媳妇也不要讨了跟他去,怎么可能有人会舍得玩弄他抛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