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只小猫咪(107)
易欢颇有控制欲,还喜欢玩些小情趣,譬如特殊的召唤术。他用迷离山上的野花制香,叫路千里熟悉这香味。十里之内他用这香料召唤路千里,若是不能随叫随到,就叫路千里知道什么叫家变。
不能承受家变之痛的路千里瞅瞅里头动也不动的章如溪,心说我就出去一会会,不会坏事的。
他满心欢喜,自鸣得意:我夫人一定见到我的信,情难自抑,想我了。这小妖精,别看他人前清高冷傲,在我这儿可黏人得紧。
真是甜蜜的烦恼
路千里美滋滋开小差会情郎,迎面就碰上两尊大佛,一时有些懵。左边是他卿卿我我的现任,正热乎着那种。右边那个……
归不觉不与易欢一起出现时,他便只是一个面冷心热时时照拂自己的师兄而已。然而此时他们两个一起出现,路千里心头一热,想起了百多年前的一桩往事。
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不过是年少时心若浮水涟漪上的春花,极易被拨动。他在合欢宗受到排挤轻视,被送上落霞山。那时归不觉在落霞山上是最为照顾他的,如春风秋月一般的温润兄长,很是能打动人心。
路千里那时候不过是个小雏鸟,做不来什么出格的事。只不过是某夜同塌而眠,心念一动小小偷香了一下罢了。
偷时归不觉的嘴唇动了一下,他便骇得要命,日夜怀疑自己的犯上举动是否被尊敬的师兄察觉。从此郁郁寡欢,躲躲闪闪,任归不觉怎么围着他转都不能排解眉梢忧愁。不久便找借口回了合欢宗。
为着这年少轻狂的一桩小事,路千里还对男色有了阴影。阴影到一察觉宝贝师侄山雀精是个公的,立马就提裤子走人的地步。
此事已过去许久,归不觉依旧照拂他,只是不若当初那么将他当做幼弟细心关怀了。路千里也不会再在他面前扮乖。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矜持一点,大度一点。无论有没有谁记得年少时的逾越之举,大家都心照不宣将这页翻了过去。
但是他现在和易欢并肩走来,路千里就莫名有些羞赧。
——好羞耻啊,我这般召之即来,归不觉那面上憨心里精的老货肯定知道我和易欢在一起了。我以前找女人还好,如今易欢和他一样是个男人,他会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联想,比如说审视一下自己和易欢的优劣。
——啊,师弟为什么要和这老混蛋一起来寻我。他们关系不是很一般吗?会不会路上有听归不觉吹,比如他是我最初的爱恋什么的。不应该,归不觉是老实人……不对,他要真是老实人,为何那晚装睡,后来见我日渐消瘦也一味装傻。他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逃避态度……
路千里心中不宁,眼神就躲躲闪闪鬼鬼祟祟,格外像偷吃被逮的臭男人。归不觉与他对视一眼,神奇地也开始面露心虚眼神躲闪起来。
恰似一对偷情被逮的狗男男。
路千里还没来及从易欢那里领今日份召唤兽的任务,就被易欢下了迷药扛起带走。
半迷半醒路千里还没觉察到此番乃是大劫:“师弟……(你今日又想玩什么出其不意的情趣),霍糖……(改日再玩吧霍潜他们临时出去了,霍糖还要我回去看着)”
迷蒙间就只听得归不觉在一边喳喳喳:“这迷药竟能迷倒仙君,你……不对,这是我许久前炼制的,你怎么会有?”路千里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心里暗骂一声无耻老贼带坏我师弟。今日炼把能砍伤仙骨的刀,明日炼个能迷倒仙君的药,还掺和进我与师弟的家事,你这么能怎么不去飞升呢……
过了许久又听到易欢暴躁的声音:“你算什么东西,把他还给我!”归不觉应了什么“千里好歹唤我一声师兄”,“你先把刀放下”,“我不能把他交给你”之流的却是听不分明了。
路千里头一歪,手垂落在归不觉背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密室之中的崽崽见章如溪入定有两三个时辰还未醒来,哪里坐得住。他的结界范围在整个密室,这便又趁机在密室里翻来翻去,企图找出点记载毒虫毒兽破解之法的本子。
一通翻找之后没有找到,便气愤地在墙上扣了点泥团成团团,预备给章如溪喂进去。正挖着,墙面上有点点湿意渗透进来。崽崽毫不在意地团了个泥巴球,踮着小步子爬到章如溪肩膀上,刚把泥丸子搓进人嘴里,就听得羌活在后边说:“暴风雨来了。”
崽崽抬头看密室里投映的天空,果然见到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他疑惑地才喵了一声,就感到爪子下的肩膀动了一下。
他灵敏地想逃,章如溪却比他更早有反应。老头子一把抓住崽崽举到自己脸上:“我……”他呸一口把嘴里恶作剧的泥丸子丢掉,把脸埋进崽崽的肚皮里:“我成了。别人都要熬好几次夺灵,我只有一次,因为你,一定是因为你!我的小福星!”
崽崽:喵呜?
章如溪把崽崽摁进自己的怀里,狂喜,掩面而泣:“我马上就要飞升了。”他把崽崽翻来覆去抱,激动得口齿不清:“你成就了我,我,我要带你一起上九重天!”
崽崽一秒炸成猫球:“喵!”
——谁要跟你一起挨雷劈呀,放,放开本大王!
第112章 陨落
崽崽汗毛竖起, 他再怎么愚昧无知,也知道他这样的小猫是挨不过雷劫的。不说天道已死,即便是天道仍在,他也断断熬不过去。章如溪这是疯了才异想天开要与自己同富贵。
同富贵?不能够。同被劈成焦炭化成粉末滋养人间还差不多。
我看这糟老头子是疯了喵。
崽崽奋力挣扎, 毛毛都挤得歪七倒八:“你自己飞升去吧, 我要回去找爹爹。”没挣出来, 又迁怒到霍潜身上:“爹爹——”
——混账仆人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来接我回去吗!没看到外面狂风又暴雨你一个挨过雷劫的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本大王大业已成!好不快来接我回去再不来我把你贬回舅舅的位置去。
——miamia?miamia就不用来了太危险了喵。
章如溪不管崽崽的挣扎,抱着他就出密室。他心中视百尾猫为自己的福音, 是活命的法宝。他漫长孤寂的几百年, 便是有了霍糖这只小百尾猫, 这才有了活路。即便是渡劫这样的时刻,他也要留一只在身边才安心。
临行前羌活挠了挠结界, 冷漠的眼神落在章如溪身上,语气恣意而阴沉:“我终于等到你陨落这一天。”章如溪面色一沉, 临时改变主意把羌活也带上了:“那你便亲眼见证我飞升吧。”
历劫必在空旷的地方。天劫来临时裹挟着天地间的纯净灵气, 与渡劫者两相碰撞,便如两颗火球相撞, 逸散的灵力四处迸溅。若是在密闭的环境中, 容易造成周围环境的崩塌。
章如溪坐在高山的空地之上,左边是悬崖, 右边是茂密的树林。他欣喜若狂, 不能平静, 在这空地上来回走动, 亢奋地等待第一道雷击。羌活和崽崽都被罩在一个结界里, 就放在他脚边。狂风暴雨摧折这一老两小,泼墨的天空中有道道金光流过。
结界不能阻拦死物的进出,崽崽被雨淋得湿。他小兔子一样咬周围的无色结界,可这玩意不似他一开始接触到的普通铁笼子,怎么咬都咬不破。他抽抽搭搭伸爪子勾结界弄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委屈得要命:“羌活哥哥,我们要死了喵。”
羌活从始至终都很平静,眼神游离在大好的山河间。听到崽崽跟他说话,他的视线从远处的树林游回崽崽身上:“不,你不会死的。你是被亲人期待惦念的崽子,你不会死的。”他望向疯癫状在山崖边上大笑的章如溪:“恰恰相反,我们离开了千绝谷,离开了章如溪的地盘。是逃跑的好时机。”
“我会尽我所能,将自由送给你。”
崽崽:???
“你安心待着。我给你变个小把戏。”羌活说着,一指落在结界的边上,口中念了一个法决。
崽崽似乎听过这口诀,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他眨巴着大眼睛看羌活,没琢磨出什么异常来。正要开口问,羌活一把将他揽到自己肚皮底下压好,轻声跟他说:“从现在开始,你一点动静都不要发出来。”
崽崽两个爪子抱住自己的头趴在地上,没动静了。
未几,章如溪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近到结界面前,面露疑惑。他与崽崽他们不过六尺远,但是对方似乎没有瞧见他。他蹲下身来,口气阴沉:“霍糖?你在哪里,不要跟我玩把戏。”
风雨中,霍糖伏在羌活的肚皮底下,大气不敢出,只疑惑地冲羌活眨眨眼。后者没有说话,只仰望天空,又回过来看他,狡黠又恶劣的模样。
泥点一蹦一蹦溅在崽崽的爪子上,天空中的雷电在短短的一刻钟时间里越积越多。随着时间的退意,章如溪越发焦躁起来。显然在犹豫收了结界看一下内里的真实情况,但又后怕霍糖尚在里边。他一撤了结界,霍糖便趁乱跑了。
他随时有可能遭受雷劫,正是乱时,容不得什么差错。
但是见不着小福星,他心下不宁。他最后的突破如空中楼阁一般飘摇,而霍糖便是为他建造这楼阁的人。他一旦见不着霍糖,便如蚂蚁嗜咬,心态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羌活密切观察着他的神色,并不断维持结界之上的投影。他没有别的神通,只是学习法术格外有天赋。之前跟着凡人娘亲,没有多教他什么,如今章如溪多给崽崽看了几次星空,他便学会了如何将泥水迸溅的场景投映在结界之上迷惑试听。
章如溪心神大乱,又不知已被偷师,满眼看到了都是空空如也的结界内景,怎能不抓狂。
他是被修行逼疯了的老疯子,稍微有点刺激就能击溃他的心防。这点没有人比羌活还要清楚。他是最恨他的人,也是观察他最仔细的人。
章如溪一手落在结界上预备把它收起时,崽崽感觉羌活戳了戳自己的屁屁。结界刚被打开一半,他正要仰头用求助的目光瞪羌活,屁股上便被狠狠踹了一脚。随着羌活的一声絮语“你娘在树林里等着你”,崽崽跟毛球一般骨碌碌滚进了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