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只小猫咪(20)
这么小这么弱一只猫,说是精通医术,但进了百幽谷到底是要小心再小心。君不见多少药修同样通药理,还不是折在了这片密林中。
可不能放这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闪了腰。自己倒是皮糙肉厚,死不了的身子,当一当肉盾也无妨。
糯糯差点给他闷死,一路挣扎着要冒头:“你松手,轻一点,不要掐我腰掐地那么紧……我看不见了。”
霍潜不说话,把猫摁更紧了,还小心翼翼给自己做了个结界把两人兜起来。只是这百幽谷着实邪门,结界撑不了多久皆消弭在密林中。霍潜一边做结界一边往密林深处走,直至看见熟悉的石碑,上刻五个大字:本来无一物。
石碑边上是一棵硕大的合欢树,明明不是开花的时节,却结满了粉红的蒲扇状花朵,将半边天空都染成粉色。
霍潜记得自己当时就是以为是舍利让这一带的树木如此繁茂,这才只身进入一探究竟。这会儿破费功夫找到了地方,仍然踌躇不决,还下意识把猫摁得更紧了。
糯糯欲哭无泪:“你轻……轻一点。”他哼咻哼咻钻出个脑袋,强烈表达自己的不满:“别摁我头,唔,放开我,我在这里就跟逛自己的后花园一样……”又被摁了一下,终于大爆发:“别磨磨蹭蹭了,快进去,你要折腾我到什么时候!”
霍潜抿唇,犹如一只被家里老婆用平底锅教训过的灰太狼一般,老实进去了。
伤人的藤蔓很快被找到。它不是一根藤,而是遮天蔽日的一整片藤蔓林子。毒蛇一样从树梢上盘下来,叫人防不胜防。密密的藤蔓尽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沼泽地,在不知几许的远处与紫色的天相交。
上接毒瘴下连沼泽,中间是逼人止步的藤蔓,着实叫人举步维艰,上天不能入地无门。
糯糯窝在霍潜衣襟里,小雷达一样扫过藤蔓:“这种藤有剧毒,它能叫碰到它的人全身腐烂而死。你若不是仙体在身,能无限续生自己的肉体,早就化成一滩腐肉。”他头疼地抽抽耳朵,指挥道:“结界一定要撑住,我们一起进去,找到解药就回。”
“要多久?”霍潜摁着猫头,随时准备把这坨脆皮猫从头到脚地盖住。“糯糯挺起小胸脯,信心满满在你下一次伤口崩裂前。”:
两炷香之后,霍潜第二次用清洁术祛除衣襟的血迹,以免把胆小鬼猫精吓得猫生有阴影。他终于忍不住问了:“找不到就算了,咱们回去吧。”
之前痛得不行的伤口又好像又神奇地变得可以忍受了。
所有小朋友在得知爸妈买不起某个贵重礼物时,差不多都是这种想法:强烈的想要的情绪海水般退去,不买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霍大朋友催促不休:“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糯糯却是望望天,确认所有的树木都不与头顶的紫色瘴气直接接触:“有可能是瘴气把树木的顶端都毒死了……总而言之瘴气里大约是不寸草不生的死地。”他继续探头:“方圆几百米我们也都一寸一寸看过了。有解药我早就认出来了。”
霍潜任他探头探脑,抓着猫就往回走,第三次强硬地要求退场:“我们回吧,带你来这里太危险了。”话音刚落,手中忽然一空,匆忙回头就见得糯糯三两步跑远,眨眼间就跃进了潮湿松软的沼泽地中。
他追过去,就见糯糯“轱辘”一下陷进沼泽地中,没两下功夫就沉了底。
霍潜:!!!!!这什么沼泽地沉这么快!掉湖里还有三两水花呢。
他错也不错地跟着跳进去,滑腻腻的泥浆流过他的体表,他在一片黑暗中忏悔:在小屋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伤口这么疼呢?三百岁的人了这点小伤都受不住,还腆着脸指望一只娇弱的小猫给自己弄出来解药,是不是男人?
以后纵然自己疼死,纵然那猫精把话说得再好听,也不能再软弱动摇了。这等丝毫站不住脚的懦弱害人害己,不知所起,但往后绝不再犯。
下一秒,他听见耳边有熟悉的猫叫,嗲嗲的,娇娇的。
霍潜猛然睁眼,就见封闭视觉的混沌淤泥已然消失不见。自己即将落在一片草地上,而距自己三两步远的地方有只纯黑的猫在冲自己喵喵叫。湖绿色的眸子和看向自己时惯有的殷切目光暴露了对方的身份。
是糯糯。
霍潜脚尖落地即猛地扑过去,视线黏在他每一根黯哑乌黑的猫毛上。他愣在糯糯跟前,想把猫抱起来又不敢的模样,后悔莫及道:“你的毛色,猫,你中毒了吗?”
糯糯傻不愣登甩甩毛,给霍潜的外套施清洁术还要搞半天的废柴糯最方便快捷的清洁方式也就是甩毛。他把自己甩成金毛狮王,顺带用身上纯黑的泥点子溅了霍潜一身,露出他原色橘,惊惶喵叫:“啊?我中毒了吗,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ky自多情小同学的1个浅水炸弹 、3个火箭炮、2个手榴弹 还有1个深水鱼雷!啊啊啊啊超兴奋。也感谢桃花花、司同君和发财小同学的地雷。
感谢大家的留言喔。
明天撸一章粗长。
第22章 晕眩
霍潜默默瞅着眼前疯狂甩毛甩出残影的橘色糯,捻一根鼻尖上黄澄澄的猫毛,搓掉了上边叫人误解的泥黑色。他深呼吸,抹一把脸上的泥点子,转过身去不叫糯糯看他尴尬的表情,又是一副高冷仙君的派儿:“没什么。”
糯糯甩完毛又是一只精神抖擞的小猫咪,支楞着四条小短腿跟在他脚边,灰不溜秋一小只魄力倒是蛮大:“我在地面上没找到解药,就试试来底下找么,哪能轻易回去呢。”说着踩踩脚底下的绿草,嘚瑟地勾尾巴尖儿:“看,沼泽地下边别有洞天不是。”
沼泽地下边仅仅用“别有洞天”来形容已经不足以概括此间的奇异了。这方空间存在于沼泽之下,看似与外界毫不连通。但全然不因此而黯淡无光死气沉沉,相反,此处简直就是一个规整有秩的小花园。通透,敞亮,空气中弥漫着花草最朴实的青草香气。
花园里种的不是纯观赏花卉,而是大大小小形态不一的奇花异草。漫无边际的花园尽头还是花,半点看不出有精怪或者修士存在的痕迹。
糯糯天性喜欢草木茂盛的地方,惊奇地从这头跑到那头:“哇,都是我没见过的花草,这个可以续断肢,这个可以扩经络,这个可以治秃头……嗷嗷嗷我们发财了我采草药养你啊。”
没跑完就被霍潜捞着肚皮抓起来:“别乱跑,太危险了。”
他方才走过来,看见有的花草自他靠近就自动倒伏让路,显然不是愚昧的草木,而是有一定灵识的精怪。毒性未知的花妖草精显然更叫人忌惮。
糯糯肚皮底下垫着男人宽阔的手掌,下巴还被扣在人虎口上。饶是如此也克制不住想要一头扎到花丛中的狂喜劲儿,四个腿儿滑稽地垂在空中划拉不停,酷似一只练习狗爬式的小猫咪。
霍潜只得一手托着他,另一手揪住猫后脖子叫他消停,这才带着他在林林总总的花草树木之间绕行。一人一猫踱了许久,中间越过好些毒虫毒蝎子,几乎要越过花海时,才在尽头看见一片大湖。
而大湖的尽头是一片低矮的山脉,潺潺溪流自山间流下,汇流于湖泊之中。山的那边是什么,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谁也想不到恶臭沼泽地的掩盖之下,是山河湖海,是水月洞天。
糯糯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解药,心中不乏焦急。他仰头正视霍潜:“放我下来,我自己找能快些。”霍潜当然不愿意。他一把猫带出结界就自动开启慈父模式,深觉百幽谷遍地洪水猛兽,断然不肯松开猫的后脖子。
山泉坠落而下,在山体上迸溅出水花,糯糯不愿意被心上人看扁,最后警告:“真的不放?”
“不放。”
话音刚落,手中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猫咪眨眼间变成人形。他之前趴着,化形之后霍潜的手就盛不下他了。身娇肉嫩热乎乎的一只小青年被单手抬起来,抬他的人很羞窘,被抬这个倒是从容且淡定。他还能抱着石化男人的胳膊狡黠回眸,做娇羞状:“呀,我忘记变衣服了。”
实际上他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
只是他这样娇滴滴羞答答倾情表演,圆滚滚的猫屁屁又因为姿势问题还搁在霍潜的手臂上。这种肉贴肉的状态,怎么能要求别人理智思考。霍潜一怵,抓着糯糯下巴的手顺势就松了。
等他回过神来,糯糯已经落在了在他看来危机四伏的花丛中。
“这才对嘛,”糯糯盘腿坐在了一众形状怪异的花朵组成的花海中,半点也不畏手畏脚,从容地闭上眼睛。他身边半人高长了一只硕大网兜的丑陋花朵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倏一下把网兜的口子对准他。情状酷似猎.枪瞄准了猎物。
霍潜随手捡起一根枯枝横扫过去,将糯糯近前跃跃欲试的一众丑草全部拦腰削断。
幸存的丑花又火速调转方向,口子背对着他们二人。要不是它们没长嘴巴,霍潜几乎要脑补出一帮偷吃不成,扭头吹口哨扮无辜的小老头形象。他没心思去搭理这帮贪吃的花精,试图去拉糯糯起来,却发现他无法把猫扯离地面。
仙君大人不可置信地望望自己的手心,他修炼至此,在此间无法摆布的家伙只有两个:就是另外两位滞留于此的仙君。若不是对方修为比他高,他不能随意摆布人的情况便只有一种。
修行之人在与天道交流之时,身心皆归于天道。身如磐石心如飘絮,外人和外仙都无法将之撼动,更无法对其施加伤害。
天道不是一个具体的个体,他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是天地时空,是生存法则。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万事万物之母。天道对万物有所偏爱,最爱者成仙,次爱者能修,泛爱者芸芸众生,在短暂的一生中经历生老病死。
修行之人越到后来,便越是能感悟到天道的存在,更为频繁地进入到一种与周边活物精神交流的境界。两年多前他便是通过霍有悔感悟天道的频率,来预测他渡劫的时间。
然而纵是千般准备万般铺垫,修行近千年的师尊最终还是没能离天道更进一步。霍有悔经历繁华后消弭在世间,与无命无运四处飘散的尘埃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