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下(192)
白相卿虽有些大胆的猜测,但是真的看见这一幕,他还是瞳孔地震,忍不住捂着脸,道:“殷师兄……”
他居然叫了魔君一路的师娘,简直是不要命了!
“真不礼貌。”殷无极负手,淡淡笑道,“游之师弟,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第396章 山海横剑
他们真情实感叫了半天的师娘, 真实身份是魔道帝尊是什么感觉?
白相卿已经麻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帝尊随手立了个结界,再轻描淡写地往蛰伏厉鬼的湖心丢了一缕漆黑的火种。
随着魔火融入湖中,先是沉寂, 继而发出刺耳爆裂声, 噼里啪啦。那是鬼气被引燃,随之炸成烟花的声音。
“挺悦耳的,对吧?”
魔君的指尖跳跃着一簇魔焰:“鬼气,说白了是鬼修浓缩的力量,只要给本座一个引线,结果就是——”
说罢,殷无极顺势打了个响指,“啪——”
魔焰登时窜高, 吞噬一切, 摧枯拉朽。厉鬼连影子都未曾浮出水面,就接连消失在湖底。
“问题解决了, 真是轻松的让人有些讶异。”
殷无极站在岸边, 五指收拢,将一切烧灼殆尽的魔火收回, 留下黑洞洞的湖底。
魔君笑倚着湖边一棵枯萎的树, 玄袍广袖随风飘动, 端的是威势重重。他却不束帝冕,慵懒随意, 任由墨发散落双肩。
白相卿才想起, 殷无极化身小师娘时,为了在厉鬼口下救他性命,才将发簪化为剑意随手轻掷,一去不回。
“那可是师尊送给魔君的簪子, 想必是意义重大。”
白相卿莫名有种糟蹋定情信物的愧疚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道:“殷师兄,你为何……”
“嘘,今日你未曾见过魔道帝尊,亦然未曾见过‘殷师兄’。”
殷无极用食指抵在唇边,作噤声状。
他这些天观察师弟们的行事作风,确定他们可靠,才不怕脱马甲。
殷无极双手拢袖,悠然道:“若是仙门知晓,谢云霁的前世情缘竟是魔君化身,恐怕会引起滔天风波。师尊的一世英名保不保得住,可就要看师弟们的嘴巴牢不牢靠了。”
白相卿:“……”
师尊到底在玩什么很新的东西?
“等等,殷师兄?”沈游之懵了。
红衣少年急的跳脚,道:“我不是只有两名师兄吗,魔君怎么成了我的师兄?师尊与魔君,还是师娘……啊,这是什么情况!”
沈游之听过北渊至尊踏着血与火成尊的故事。
从旁观者角度,他还挺欣赏这位魔君的行事作风,却没想过对方会变成师娘。他尚年少,师兄们为了避嫌,甚至从未给他讲过魔君与师门的渊源。
红衣少年仰起头,看着威仪甚重的魔道至尊走到他面前,倾身,戏弄似的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小游之,本座与师门的渊源,你不如去问问风师弟。”
殷无极笑了,带了些促狭:“他知道的最多。”
还在城中调度儒宗弟子的风飘凌,忽然寒意刺背,无端打了个喷嚏:“谁在念叨我?”
殷无极轻描淡写地解决了一池的隐患,才捋起广袖,露出苍白修长的手臂,向着白相卿伸手:
“好了,小白,先把簪子给本座,若是圣人禁制离身太久,恐有意外……”
他话音刚落,忽觉阴影笼罩。这股惊悚感令他瞳孔微缩,背后竟浮现出一道鬼门。
腥风乍起,黄泉血气透体,万鬼好似要爬出黄泉道,向他索命。
殷无极陡觉不对,厉声道:“快扔给我!”
白相卿见这一幕,不敢耽搁,顿时用灵气护着,向殷无极掷出白玉环。
却不料,成千上万的新生厉鬼从鬼门关中爬出,向殷无极袭去。
它们堆叠纠缠,成为灾厄,柔软无骨的苍白腕足缠住魔君的小腿,侵蚀他的修长魔躯,黑烟缭绕,甚至还在牵扯着他,试图把他拉进鬼门之中,送他再进一次黄泉道。
一对救命的玉环,殷无极却只接住了一只。
另一只被狰狞舞动的鬼影骤然打落,转瞬就沉入黄泉道中,消失了踪迹。
厉鬼不成人形,是一团团的恶念,是追上魔君的罪孽。
他们的嘶吼声自黄泉传来,殷无极全听清楚了:
“陛下,为何杀我?为何杀我?为何杀我?”
“我为北渊洲立过赫赫功劳,我为君王流过血流过汗,为何株我全族,亡我姓氏?”
“君王刻薄寡恩,杀人如麻,人屠成狂,枉为至尊!”
殷无极的神情幽暗不明。
面对这浓稠如血的憎恨,他低着头,把仅存的一枚白玉环戴在手腕上。
发簪、一双玉环、额间朱砂与禁制法衣组成的圣人禁制,现在已有两个缺口,他的灵台已有些许混沌。
良久,混乱魔气平息几分,殷无极眸底晦暗如血,才勾起唇,平静道:“杀了又怎样?”
语气薄凉,他并未后悔。
缠绕在他身上的厉鬼由因果恶念化成,极是邪异。
他身负圣人护佑,这法阵禁制,既是禁魔,又是驱邪,保他一线清明。
殷无极肃立,双膝以下被厉鬼束缚,暂时无法移动。
他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摘下全部禁制,他自然能恢复至尊修为,别说是这点阻碍,就算鬼门本体,也拦不住他去留。
可摘下禁制后,他有心魔侵体的风险。
万一失控,伤到师弟们,或是毁去整个尚贤山庄,乃至长临城,后果都不堪设想。
容不得他思考,鬼门虚影还在向他逼近。上一刻还在三步之外,这一刻,已经紧贴着他的背部。
他身后就是黄泉道,再坠下去一次,他还出不出得来?
“殷师兄!”白相卿按弦,弹拨琴曲,试图帮他驱邪。但那些恶鬼目标不是他,只从他身侧穿过,他的努力皆是徒劳。
见师弟有向前靠的迹象,殷无极厉声道:“白相卿!呆在那里别动。”
“退下,祂的目标是本座,不是你能处理的局面。”
白相卿的腿登时扎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和沈游之被排斥在魔君结界之外,眼睁睁看殷无极半身陷在扩散的血色中,侧脸浮现赤如滴血的魔纹,绮丽诡谲。
万魔之魔,越是魔性重,越是美丽不可方物。
却不见他扮作师娘时,戏耍他们时的诙谐有趣。个中痛楚晦暗,难以言说。
殷无极脊背冷汗涔涔,面上却风波不动,道:“原来如此,独独是尚贤山庄百鬼横行,是因为此地亦有一扇真正的鬼门。”
“这是一场针对本座的围猎。”
他甚至能听出那些厉鬼嘶吼,分别属于他亲手砍下头颅的谁人。他们都恨他。
殷无极略微垂下赤眸,却负手而笑,“如此激烈的恨意,你等在黄泉道上,也在诅咒本座吧?”
他的声音倏尔柔和几分,恻恻然,“诅咒本座什么,千刀万剐,还是魂飞魄散?说来听听?”
被狩猎,被逼迫,直至如此境地,殷无极还在笑。
他连命都如悬丝一线,青史诟病,他早就不在乎。
但是鬼门越逼越紧,殷无极亦不打算轻掷性命,不得已抽回放出的神识,做好了再解放禁制的打算。
他心道:这下师尊真的要生气了。
此时,魔君额心的一抹朱砂浮现,这是圣人戏谑时为他点下的定魂印记,隐隐发亮。
在殷无极动了这等心思时,在天穹之上与鬼门本体拉锯的圣人察觉不对。
他凝眸,停在他指尖的蝴蝶如烟云消散,转瞬无踪。
“敢碰他,找死。”圣人陡然意识到什么,神情寒幽如渊。
尚贤山庄,危在旦夕之间。
“师娘……那、那位殷师兄,他没事吧?”
沈游之踢开向他扑去的小鬼,却破不开魔君屏障,登时有点着急:“殷师兄看上去脸色不太对,我们有办法帮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