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364)
主神领着人娴熟地顺着颠簸的青石板路走入小巷,弯弯绕绕地走了几个转角,很快眼前便出现了一栋维多利亚风格的双层独立建筑。
“你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夏濯扒着大敞的铁门做贼般往里望,他当然没忘自己是来“偷”东西的,哪怕心里清楚不会有人发现他,也不由得心生犹豫,“会不会不太好啊,我之前在夏家那多多少少属于半个主人,搁这儿非亲非故,偷窃可是要坐牢的。”
主神在他背上轻推一把,“尽管去,别担心。”
无论是空气中飘散的淡淡咖啡香气,或是房子里隐约看见的走动人影都昭示着这里是有人使用的,不像是所谓的私人住宅。夏濯被带着往里走去,绕过一处被修整得整齐的灌木丛,一股淡淡的花香顿时拂上了脸颊,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片规模不大的花园。
几种色泽浓绿叫不上来名字的植物占据了大半的面积,鲜艳的花掩映其中,温暖的阳光笼罩着生机勃勃的一切,使得整片空间明亮开阔,让看见的人心情也不由自主跟着好起来。
“这里是一家咖啡店?”夏濯看见了远处屋檐下挂着的“coffee”圆牌,不由得向他确认。
主神颔首,轻车熟路地从编制椅下拿来花艺剪刀,却没有递出去,而是娴熟地走到栽种着玫瑰的那丛花前,挑了其中开得最艳的一朵剪下除刺,很快那朵花便在他的掌心绽放。
阳光穿过层层绿叶在男人身上投下光影,一阵微风吹过时,那些光斑如水般在他的肩和黑发上缓慢流动,揉出一片片温柔的光晕,深深映入夏濯的眼中。
他移不开目光,纤长的睫毛上也跃动着闪烁的光,“不是说好我来剪的吗,你怎么自己动起手来了?”
主神坦言:“怕你被抓去坐牢。”
“……什么啊!”夏濯意识到他在拿自己说的话反过来揶揄自己,顿时不满地扑了上去。
他本意是去抢夺那把剪子,可没想到刚摸到边缘,眼前的男人忽然随意将作案工具扔到一旁,修长的手臂从后搂住了他的腰,一把将他拽入了怀里。
夏濯:“?!”
他连一个单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只在一阵天旋地转间被拉着向前摔进花丛,将几株原本娇嫩生长的玫瑰压了个严严实实。
耳边填充着枝叶断开的杂乱声响,顷刻间,浓郁的玫瑰香铺天盖地地朝他涌来,交织着对方身上独有的冷冽气味,一丝不漏地侵占了他的感官和身体。
夏濯心跳慢了半拍,心说这家伙突然发什么神经,吓了他一跳!
可怜的花瓣飘了一地,再加上土壤间的灰尘弄脏了身下的衣摆,他立刻就要爬起来。然而男人横在他腰间的手却又缩紧了几分,同时还吃了痛般倒吸一口冷气。
声音清晰钻进夏濯耳中,他忙问:“摔到了?”
主神顿了顿,“好像有花刺扎到背上了。”
“活该,谁让你对它们一点都不怜惜。”夏濯责备他一嘴,却不再挣扎。他垂眸看着覆在黑色衣服上的鲜红花瓣,将它攥在手心里碾出糜烂的花汁,同时嘟囔着质问:“你是不是就不想让我送你花?先假意带我来,又阻碍我的行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主神。”
“怎么还这样称呼我?”
夏濯柔软的发丝耸拉着,他迟钝地思考了一下,看上去有些乖巧,“那该叫你什么?”
主神看着他,用手中仅剩的那朵还完好的花瓣碰了碰他的脸颊,“你觉得呢?”
夏濯想了想,“关渝舟?”
男人笑了,轻应一声:“嗯。”
夏濯心口蓦地一涨,他下低头,看见那张总是刻板的面孔被阳光稀释得温柔且无害,漆黑发亮的瞳孔间清晰地倒映着自己,顶着龙角的小小身影被困在那圆形的光圈中,成了眼珠中的明珠。
他难以自控地起了贪恋之心,一动不动地趴在男人胸口:“关渝舟……关老师,你说该怎么办?花都被你毁了,这家咖啡店的主人肯定要来抓你蹲大牢,到时候你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关渝舟枕着一堆绿叶,好整以暇地答:“那就把你押下。”
夏濯顺溜接话:“等我熬死了店主再自己回去?”
“可以,连赎你的钱都省了。”关渝舟暗自发笑,将没了刺的花枝塞进他的指缝间,“今晚我们找个地方入住,明天回司家看看?”
夏濯听到“司家”时停顿了几秒,随后狐疑地询问:“我们可以在主位面停留这么久吗?”
“你还在休假,想去哪里是你的自由,当初在碰到你之前我也停留过漫长的一段时间。”
夏濯点头:“那顺路去一趟夏家的墓园,我要当面骂夏洪几句。”
他还惦记着这件事呢。
“啊对了,你的背不碍事吗?会不会像动画片里一样被扎出好多窟窿眼?”
夏濯想起猫和老鼠里的汤姆就是屁股被钉子戳了好几个洞,导致都可以浇花了。同样的剧情动画换在主神身上,顿时笑得眼都弯成了月牙。
关渝舟可谓是对他了解透了,“又在想什么坏坏的事?”
夏濯反驳:“才没有坏坏。”
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出入咖啡店的客人们并不会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靠近主人的小花园。轻柔的风吹得人神经放松,闲适得昏昏欲睡。
夏濯在他怀里赖了一会,断断续续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在夕阳落下前不自觉地撒娇:“一会我们能找家店吃饭吗?或者去你之前住的公寓,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关渝舟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给我抓住你胃的机会?”
夏濯噎了半晌,“……再提日记就自杀。”
“好,我来安排。想吃什么菜?西餐?粤菜?或者是湘菜?说说看。”
夏濯却道:“想吃薯条和炸鸡。”
“你确定不是故意找茬?”
“怎么会呢。您可是我最敬爱的主神大人,我怎么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呢。”
“花都没如约给我,已经有胆子阴阳怪气了。”关渝舟无奈:“惯的你。”
“那可怪不了我。”夏濯趴累了,他坐起来,边把手里攥着的那朵递出去边慢吞吞地说:“只有这个了,要不你先将就一下,走个复合流程?”
借花献佛也没这么献的。
“复什么合。”关渝舟把花接回去,起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夏濯蹲着看他拍去身上的泥土,“什么时间?”
“这家店的主人在六点半左右会出来浇花,所以在那之前我们得离开。”
夏濯:“……”
他赶紧跟着站起来,从头到脚乱摸一通,却没翻出来任何能用于抵债的东西。
几株玫瑰虽然价格不高,但被毁坏的心情肯定是糟糕透顶的。他在自己身上摸不出一个钢镚,便改为伸手去掏关渝舟的口袋。
晚霞由开始的橙黄逐渐变得绯红,远处的天空一半蓝灰一半被染了艳色,关渝舟微抬着手任他搜身,脑海中闪过还浑身稚嫩的少年抱着花于长椅上等待自己的画面。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主神每每回想仍旧会心动不止。
他抿了抿唇,用肩轻轻撞了一下夏濯。
夏濯刚要把一堆找出来的发票再重新往回塞,被他这么一动纸张差点脱手飞出去,面颊硬是挤出了点无措的怒意,“干嘛?”
关渝舟静静地看着他,片刻道:“回星海后,我打算办一个婚礼,邀请所有其余位面的掌管者来参加。”
不知哪来的蝉鸣,险些将他的低语盖过去。
夏濯嘴唇微张,停了动作。
关渝舟知道他听到了,继续以平缓的语速说:“答应过你养的海豚——你喜欢sapphire,我可以将它从位面中带出来送给你。
“还有你喜欢的蓝色窗帘、小叶紫檀圈椅、绿松石的瓷砖……你可以在这段旅游期间慢慢思考,想要什么样式的床,灯,桌子,沙发,天花板上的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