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122)
狄盛似是没料想到看上去弱鸡一个的小青年也能出其不意地给自己留下一道疤,眼里的怒火噗噗往上窜,恶意满满地开了口:“你是那男的姘?头吧,之前在房里就看他护着你,还他妈一起睡觉。我瞧你就是个卖屁股给男人的货,恶心的同?性恋。”
夏濯说不出话,脖子被液体裹得凉飕飕的,想吐又被掐着吐不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难受过了。
他心道完蛋。
先前还和关渝舟打了包票说自己可以,现在又这么快打了脸。
他下决心了!这次出去就要和苗乌完成交换!
“娘炮,就这还想割我?你是被你姘?头操得没劲了?”狄盛还在辱骂不停,嘴皮动了两下又临时改了主意,整个身体都压了上去,在他脸旁嗅了嗅,“本来想着拿你做要挟,看你长得还凑合,现在我倒是想试试一个男人有多好搞。”
你才娘炮!死变态!
夏濯气绝,头都昏了,好在刚被顶了大腿,有些模糊的视线里就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风吹动着草和树叶,悉悉碎碎的声响并没引起正脑内分泌多巴胺的狄盛注意。夏濯动了动手指,握着的镜子棱角陷入手心里留下了几道小口子,察觉了他动作的狄盛嘲弄地抬了头,却在看见镜面反射出的画面后瞳孔骤然一缩。
木棍嘭一声击上他的后脑勺,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小黑下手从来就没轻的,被夏濯脖子上那片血一激又加了力道,这一下直接把狄盛打得倒地抽搐。
“夏先生。”他看着软了腿跌坐下去的夏濯,确认他没伤才礼貌性朝后退了一步,动动手指又一棍直击在狄盛脑门上,看到对方口吐白沫了眼都没眨一下,“可以先擦擦血,关先生看见了会发脾气。”
夏濯想回他句什么,一张嘴先干呕了一声,脸色瞬间惨白。他缓了好一会儿,隔着牛仔裤万分嫌弃地搓了搓被碰到的地方,“不用等他发脾气,这脾气我先发为敬。”
本来这两人还挺那么一回事,看他们是打算进森林去找早上那三个参与者的,结果意料之外地碰上了他们,不知怎么想的改了目标。
什么狂躁症都是编的,他们察觉到这两人有些不对劲,夏濯将计就计,钓鱼执法,打算看看这两人究竟想做什么。
现在是搞清楚了,这是看上了关渝舟和覃念这两条大鱼又不敢动手,就等着把他这个看上去好拿捏的抓在手里,最后再拿去做交换条件。
“我娘炮?那你就是死垃圾,呸!”夏濯蹲到狄盛身旁,看着他已经被血糊了的一张脸,又是恶心地往外直漾酸水。
气死他了,关渝舟都没碰过他腿,越想越生气!
他觉得自己骂得过于文雅,一点都不解气!
“姘你个鸡儿头。”他忍着翻腾不断的胃部反应,指向正黑着脸靠近的关渝舟,“我是他正正宗宗的现男友,你是积分不够换不起矿泉水?嘴那么脏。”
虽然骂不爽,但指着关渝舟正儿八经自称了一遍现男友却让他爽得顿时飞起。
他本来就被掐得嗓子痛,现在又讲了这么多话,声音已经完全哑了。想起这镜子还是从小黑手里拿来的,胡乱朝衣服上擦了两下又归还回去,一转头关渝舟已经目光暗沉地走到面前,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脖子上的痕迹。
这还是夏濯头一遭亲眼看到关渝舟这种样子,平常见惯了他的温文尔雅,那双眼睛里像盛着座寂静的火山,再来个微不足道的火星就能引到喷发。
他再多的火气也收敛下去,刚才还张牙舞爪地动着嘴皮,现在又顺从地挪去男人面前绕了一圈,展示自我一般手脚动得灵活自如。
但没见对方消气,反而那双略显狭长的眼先眯起了。他顿时心头一跳,觉得这是要找自己算账的前奏,立马站直主动解释起脖子上的血来,“不是我的,是他的。”他塌下腰,在关渝舟肩上边蹭边嘤,“他欺负我你还这样看我,我委屈,安慰我一下呗。”
关渝舟闭了闭眼,握上他腰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惹得夏濯正装可怜的脸一抽,疼得想躲又堪堪忍住了。
“抱歉。”关渝舟看他吃痛道了歉,力度却丝毫没有减弱。他声音被压到很低,另一只手也发狠地摸上夏濯脖子,将一部分血渍给抹去了,但与这些相反,他说话的声音却温和又轻柔,像是怕嘴里吹口风出来都能把眼前人给吹散了一样,“想让我怎么安慰?”
夏濯乖乖地给他擦痕迹,被抵到喉结时止不住地吞咽,见男人目光一沉,嬉笑着舔了舔唇,“比如告诉我,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是正确的。”
“哪句。”
“哪句你心里没数吗,又故意多问我一遍。”
“没数。”关渝舟重复道:“哪句。”
夏濯小声叹了口气,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我说我是你正正宗宗的男朋友,不是你姘头。这话对不对啊,别等这次梦境结束了,现在就官方盖个戳呗?你到底要不要做我男朋友啊?”
关渝舟抿着嘴角,没有说话。但在夏濯又要摸过来亲他时稍微移开了脸,让那双微湿的唇落偏在了下巴上。
夏濯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僵持了几秒退开了。
他是真没想到关渝舟现在还会躲,那种避之不及的样子犹如一根刺卡在了他的喉咙里,一时都忘了该说些什么。
他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是只有自己一头热了,难不成关渝舟听到他骂人就嫌弃他了?还是说这人一开始就没多喜欢他,被旁人一点醒也觉得同性恋恶心,所以就不再允许他靠近了?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夏濯心头一凉,蓦地感觉上面缺了个洞,冷风正呼呼往里刮,把他浑身的温度都要刮没了。
地上满头是血的男人昏迷中也疼得直哼哼,那边小黑原本尽职尽力举着“事不关己”的牌子,听见后又给狄盛来了一下,直把人给敲得叫都叫不出声。
闷棍的声响惊醒了发懵的夏濯,他张了张嘴,心口疼得都要炸开了,以往用惯了借口却再也搬不出来。
他这回真的不想以玩笑二字一笔带过了,干涩道:“你……”
“如果只是我喜欢的人,我会让欺负过他的人死。”
关渝舟突然抢着说了话,打断住夏濯僵着脸好不容易冒出来的第一个字。他用还干净的指腹紧贴着青年的下唇搓揉,在对方傻愣愣地启唇后,深入地碰到了藏在里面的舌尖,垂着眼继续道:“如果是我的爱人,我会让欺负他的人生不如死。”
夏濯下意识舔上了他的手指。
关渝舟借着那份湿漉感在他嘴里压着舌搅和起来,近乎是蛊惑一样喃喃道:“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他就会成为后者。”
夏濯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血液似是都开始倒流。
他清楚地看见了关渝舟身上一直对他藏着的深渊。
深不见底,噬人的魂。
他的魂以前还能飘飘忽忽地搁置在自己身上,现在却动摇得无比厉害。关渝舟的话分明血淋淋,他却被重度吸引,毫不犹豫就盯着那双专注的眼睛,自愿把自己出卖给恶魔。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也恶劣极了,也听到自己执拗又任性地说:“我不等了,早就想得清清楚楚了,要你做我的男朋友,现在就要!”
关渝舟摸上他的脸。
潮湿的液体装点了他发白的面颊,绽放出一朵猩红的花。
他踩着别人的鲜血,被迫高抬着头,迎接了一个炙热的吻。
关渝舟紧锁着眉,扫着他的口腔每个角落,一遍遍反复确认他的呼吸,直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凝重,几乎喘不过气,几乎要把人揉到身体里去。
夏濯热切地回应他,似乎灵魂都在发颤。他被熟悉地气味完全包裹住,严丝合缝地沾染着,浑身都没了力气,迷糊中觉得自己本该就在对方怀里,明明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第一个亲吻,却好像已经在过去尝试过一千次一万次,无比契合。
风穿不透相贴的胸膛,带不去攀升的温度。
直到觉得自己像只离水的鱼,呼吸困难到即将死在这里,关渝舟终于放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