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156)
床底没人。
作者有话说:
脑补了一下关关外套护人然后一脚踹碎玻璃的场景……感觉还蛮帅的嘛!
第107章 愿(十四)
“关渝舟……”夏濯欲言又止地盯着那些糖豆,莫名觉得喉咙一紧,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里一般涩得很。他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又察觉不到什么异常。
关渝舟听到他的呼唤,立马放下垫子看了过去。而这一眼却让他瞳孔骤缩,猛地伸手探向了夏濯的脖子。
原本细长的肌肤上赫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勒痕,蜿蜒曲折汇成了一个手掌的形状,已经透出了细小的血点似乎随时都能汇成血珠顺着脖颈向下滑落。
“别动。”关渝舟眉头紧锁着,声音很低,像是压了很深的怒意。
夏濯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看着关渝舟从他耳后拽下了一根头发。
足有一米长。
他厌恶地一哆嗦,“这是什么?”
那头发像有生命,抓在手里直往肉里陷。关渝舟皱着眉将它扣了个死结丢到一旁,手在夏濯脖子上摸过,见没蹭下来多少血才松了半口气,“疼不疼?”
夏濯摇摇头。
“这里不能久呆,我们找离开的方法,你跟着我,别离我过半步。”
虽然入梦也有几次了,但夏濯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棘手的情况,他刚要点头答应,关渝舟便将他先前塞过去的项链重新扣回了他的脖子上。他低头看了眼,仅剩的那颗蓝眼睛竟然微微发着光,冰凉的感觉浸在锁骨上,让他刚生的那些急躁也全部消散了。
两人一同去了卫生间,门上原本奶白色的磨砂玻璃也透着一抹令人眼花的红,在他们踏进去后便自动合上了。
洁白的墙壁上落着数不清的血掌印,天花板上也未幸免,乱七八糟像是小孩子一时兴起的涂鸦。
浴帘依旧垂在杆上,夏濯看过去时,轻薄的塑料布无风自动,圈出的一小格空间里荡着小女孩的哭声,咿咿呀呀的听不清嘴里在喊什么。
想起了浴缸里那些不知哪来的血,夏濯抿着唇凑近些许。隔着浴帘,他仿佛看见了不断蒸腾向上的热气,听见了撩动不断的水声,也看见了后头那个颤抖小小的身影。
[疼呀,疼呀……]
腥甜的气味随着雾气弥漫,模糊了镜子,落在肌肤上又黏又潮。
哭喊明明很近,却又隔着一栋墙一样模糊不清。他伸手扫了扫那团白气,浴帘的一端却突然从里被一只手攥住了,猩红的血喷洒在塑料布上,又稀稀落落往下滑,咳嗽与呕吐的声音接踵而来,听得人心头一紧。
身后的门突然猛地被敲响,笃笃笃犹如索命。
夏濯眼皮一跳,回头却见关渝舟冷静地站在那儿,似乎对此时的敲门声并不意外。
[梦之,梦之!]声音涵盖着数不清的焦躁,拳头一下下砸在薄薄的玻璃板上,震得整个小房间回音不断。
[梦之!徐梦之!]迟迟等不来开门,拳头改为手脚并用,门把手被晃得颤动不止,上面不知什么时候落的锁却纹丝不动。
可这声音喊得越急,浴帘后的声音反而越小,原本的痛哭变为小声的泣吟。
“嗙”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砸在了玻璃上,裂纹呈蛛网般扩散。
锁一跳,原本闭合的门开了一条缝。
一只手贴上玻璃,留下了一枚新鲜的红印,一缕头发紧贴着门缝扫进来,露出下方一只通红的眼睛。
那只眼睛夏濯太熟悉了,前天晚上徐梦之就是带着这样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注视着他的!
关渝舟捏了捏他的手心。
徐梦之垂着头,却上抬着眼睛,透过门缝在盯着他们看。
一只沾着血的手从门缝里伸出,讨要着什么。
夏濯看到她藏在头发里的嘴唇动了动。
[我的糖掉在浴缸里了,能把糖拿给我吗?]
徐梦之的声音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听上去压根不似小孩子娇嫩,仿佛是锯子在木头上划过,刺耳又沙哑。
夏濯脱口而出:“你自己进来拿呗。”
徐梦之眼珠一动,从关渝舟的脸上晃了晃,改为直直地注视他。
头发丝顺着墙壁蔓延,像爬山虎一样贴了进来,好像真的听了夏濯的话,打算操纵头发代替自己进来拿糖罐。
夏濯被那悉悉索索的声音激得头皮发麻,“……不用了,我帮你拿,你在门外等着就行。”
大丈夫能屈能伸,迎难而上的才是傻子。
他拽着关渝舟的手腕,伸手扯开了浴帘。
浴缸里盛着的并不是血,只有满满清水。热气还未消散,水龙头上坠着一滴水珠,因他的动作仓惶落下,震起了一池的涟漪,下方沉淀的几个糖罐折影也支离破碎。
“嘶……”他手一缩,指尖上沾着的水滴随着他甩手的动作胡乱飞散。
这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不少说也有六十度,刚摸下去半个手掌都烫得他胳膊一麻。
关渝舟将他拉回身后,伸手从中随便捞了一个出来。等它上面的温度稍微散了一些,他把瓶子递向夏濯,叮嘱道:“不能给她。”
夏濯瞟了眼门缝,“我知道。”
这糖不能给徐梦之。
为什么糖罐会埋在水里?因为徐梦之想要把糖藏起来,她不想吃。但是她没地方可以藏,她的房间总共就那么大。
他思索一下,打开盖子,将里面粉色的糖豆一股脑全倒回水里,随后忍痛割爱一般皱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三颗奶糖塞了进去。
关渝舟之前给了他一捧,他没事儿就掏一颗含在嘴里,一晚上过去也就只剩下三颗了。
等盖子合上后,夏濯捧着瓶子,心疼不已地望向关渝舟,“你能给我报销吗?”
分明该是紧张恐惧的氛围,却硬是被他这么一句话给打散了。
关渝舟好笑地看过去,皱着的眉也全松开,“能。”
夏濯这才抹去鳄鱼的眼泪,好了伤疤忘了疼,还专门把这罐糖轻轻送进了徐梦之的手里,“你省着点吃啊,小孩子吃太多糖不好。”
关渝舟一听,扯着嘴角差点被逗得笑出声。
总共就三颗,怎么省着点吃?每次剥了皮舔一舔尝尝味再放回去吗?
徐梦之看了夏濯一眼,盘在墙上的头发渐渐缩了回去。
门被她重新合上了,人影消失在玻璃前。
但紧接着,糖罐被猛地摔在了地上。瓶子上的碎片贴着门上的木板和玻璃而过,一阵摩擦响得让人牙酸。
夏濯被那声动静震得耳朵嗡鸣,重新推开了门。
徐梦之早就没了影,只剩下一地的黑色玻璃片。那些裹着糖纸的奶糖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压在瓶盖下的一张旧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小小一点的徐梦之正站在一个铁栅栏前,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而旁边牵着她的手的是一位年轻却有些憔悴的男人,看上去不过四十岁,身旁摆着一个破旧的手提箱,一节裙摆从缝中溜出,随着画面中的风轻轻飘扬。
两人虽然牵着手,但中间隔了半米距离,显得并不亲密。夏濯多看了两眼这男人的面容,觉得和徐和泽有着几分相似,应该就是徐家的老家主、徐梦之和徐和泽的父亲了。
但他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将照片递给关渝舟,关渝舟瞥了两眼,说:“这个姿势和我当初在墙上看见的简笔画一样。”
“一样?”
“嗯,那些线条虽然很简洁,但画的同样是一个大人牵着一个穿裙子的小孩。”
关渝舟把照片翻到背面,右下角用中性笔写着一行字:梦之,年六岁。
“这是徐梦之六岁那年照的,那也就是……”夏濯掰着手指算了一下,“额,二五年或者二六年左右的事情?这年徐和泽上高中呢吧。”
关渝舟皱了皱眉,突然说:“不一定。”
“什么?”
“这张照片的磨损程度很高,并且二五年和二六年谁会去拍黑白照?那时候最普通的相机照出来的都是彩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