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355)
一行人踩着布满脚印的楼梯抵达四楼,之前覃小黑没在楼梯口发现廊灯开关,他们附近仔细搜寻也一无所获,不知是本来就没有灯还是坏掉重拆了,哪怕可见度提高了一些,可没有光亮的过道仍免不了让注视着它的人心生不安。
“你们说,之前追着咱们的怪物到底在不在这层楼上?”褚津贴着余子昂的胳膊,声音明显没有刚才的洪亮,完全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夏濯还沉浸在画像无法装进仓库带走的可惜中,闻言心不在焉地看了看墙上一路往里延伸的手印,“找找不就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呸,没错个屁。等真到它面前了措手不及的可就是咱们了。”褚津提议:“要不要先去看看升降机在不在?”
关渝舟颔首,“可以先确认这点,也算是留一条后路。”
敲定了第一个目标,便立即投身于行动中。
手电筒圆形的光圈在昏暗的走廊上摇曳,所及之处无论墙壁还是地面都有着凌乱的划痕。
他们特意放缓了步伐,尽量不制造不必要的动静,一致的脚步声均匀地回荡开来,除此之外只剩下中央空调和排风设备运作的轻微声响。
夏家将右侧的房间打通后装潢成了宴会厅,作为需要大量餐饮和酒水的地点,如果四楼存有升降机,那必然是在这里。很可惜的是,或许由于时间没到,宴会厅前后两扇大门都上了锁,他们根本进不去,也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褚津推了推纹丝不动的实木门,不满地嘀咕:“难不成还得等原住民来开?”
覃念小声插话:“或、或许和,和怪物身上的钥匙有关?”
“别吧,这样一来我们不还是得和怪物打交道?”
“其实它比一般的人形原住民要好对付一点……”覃念身为有近距离接触经验的第一人,磕绊着传授起经验:“它的体型很大,也意味着它动作更迟缓,不像是之前遇到的那些动作灵敏,有时候刀、刀都伤不了他们……而且还,还会说话,杀起来更像是在杀人,手感也会不一样……”
见他一本正经说着骇人的话,褚津默了默,“也是,打一个总比打四个好多了。”
尝试片刻无果后,暂时只能往反方向去。
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他们不断尝试打开一扇扇客房的门,却没成功过。
几人心中都不约而同有了种猜测——地上杂乱的脚印只进不出,说明怪物八成在四楼没离开过,既然右侧没有发现,那一定就在左侧了。
至于是在走廊里还是在某个房间里,答案谁也不清楚。
这就导致褚津有了种复杂的心情。
他既希望某扇门能打开,好告诉他们所做的一切不是做无用功,线索还是有所进展的;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这些门还是别开了,免得人刚进去就和怪物面对了面,说不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走在最前方的关渝舟突然停了下来,本就挨得近的众人险些撞成一团,怕惊扰到什么似的,一个两个都没开口询问,而是顺着他手电筒所指的方向往前看去。
出乎所有人所料,眼前的走廊没有任何异常,几米开外已经出现一面将路封死的白墙。
除了头顶的灯起不到照明作用之外,所有的格局都和他们所住的三楼相同,地上原本杂乱的脚印在他们前方的一米左右处凭空消失了。
褚津忽然僵硬地一点点抬头看向天花板,随即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在头顶就行。
他还记得曾经被某个梦境中的倒吊人支配的恐惧——动不动就出现在你正上方,这有三颗心脏都不够受的!从那开始他就养成了随时随地往上看的好习惯,扭正了自古以来“CT不抬头”的观点。
夏濯也纳闷地嘟囔了句“不应该啊”,他上前摸了摸那面墙,真实且冰凉的触感顺着手心蔓延开来,他们的确到了走廊的尽头。
怪物不在右边也不在左边,四楼没有一扇门能打开,这让一切又陷入了僵局。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他们上四楼的意义在哪里?四楼开放的原因又是什么?
是哪里理解错了,还是有什么细节被忽视了?
夏濯疑惑地看向关渝舟,对方同样在盯着自己,蹙眉思索着什么。
随后,关渝舟稍稍偏过脸,往他们来时的方向看去。
空荡荡的走廊上什么都没有,只有长形的深色块每隔十几米嵌入墙体,像一个个竖着的棺材。
对了……门。
之前他们在二楼时,梦境提醒过一回有关门“数量”的重要性。
一种念头跳出脑海,夏濯立即凝神去数。
一……二……三……
错不了,从离他们最近的到中央楼梯口一共有六扇。
问题就此出现了。
三楼的左侧一共有七个客房。如果上下格局完全相同,那么这里也该有七扇才对!
褚津还在敲着墙壁,试图找到空心的地方。但他一路从下敲到上,甚至使唤余子昂把自己举起来便于他够到更高的地方,突然听到身后响起“兹拉”刺耳的摩擦声,下意识回头,夏濯又把那个斧子掏出来了。
染血的斧刃在地上带起一道火花,气势要多凶猛有多凶猛。
“让一让。”
褚津赶紧跳到一边。
然后夏濯柔柔弱弱地把斧头塞给了关渝舟。
一阵劲风呼啸着劈开空气,关渝舟握着斧柄,精准且迅速地砍在墙体上。所及之处发出轰隆巨响,颇有地动山摇之势,大片呈蛛网状裂开的墙皮窸窣着往下掉,一个漆黑拳头大小的洞赫然成型。
他顺势用带弯的刃尖挑着墙体往后一勾,大块大块的石头扑朔着扬起阵阵灰尘,瞬间藏在墙体中的秘密便曝光在眼前——第七扇门找到了。
从夏濯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被藏匿在其中的木质门框。
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异动。
余子昂低声警惕道:“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破坏墙体的声音实在太大,估计早已传遍了整栋建筑的每一个角落。
关渝舟没有停顿,他反而放开了般接着刚才下手的地方继续砸动,本就松了的石块眨眼间便掉了大半,没花多少功夫墙上露出的缝足以让他们穿行。
来吧。
夏濯深吸一口气,伸手试着推了推最后的这一扇门。
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那扇门轻飘飘地对他们敞开,一股阴暗湿冷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像是封存已久的盒子终被撬开,浓重的霉味呛得人不由得暂屏住呼吸。走廊的另一端传来沉重而拖沓的清晰脚步声,不等缓过劲,他们赶紧顺着缝躲入门内。
手电筒虚晃了一下,慢慢照亮房间的摆设。
正中央是一个布满了灰尘的床,浅绿印着小叶子的被褥在灯的下反射着刺眼的光。一旁的床头柜上摆着永不过时的汽车模型,但好像被摔过几回,两侧的后车镜和一些小零件全掉了,上面喷的漆也磨了一层。摆在窗边的盆栽早已枯死,书桌上空空荡荡,只剩下一瓶打翻的黑色墨水,钢笔也不见踪影……
虽然生活的气息早已消失,但关渝舟认识这里。
夏濯和他视频时,经常会带入房间的镜头。他看过夏濯塞着各种颜色衣服的衣柜,看过那盆养得不怎么好的多肉,也看过对方没什么耐性坐在桌前描摹字帖。
随着一声清响,余子昂推开了墙上的开关,头顶苍白的圆灯顷刻将全局照亮,将一切家具摆设都打上浓郁的阴影。
他们这才发现,那张床后的墙壁上满是痛苦的抓痕和抹开的棕褐色液体,旁边的地板上散落着零零散散断裂的指甲和被液体沾在一起的黑色短发丝。
密密麻麻的电线顺着床板往下垂落,连接着倒在床后藏在帘子下方的一个陈旧仪器。关渝舟怔了一下,他上前猛地掀开被子,灰尘扑朔着呛得离近的几人咳嗽起来,但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埋在被子下方的东西吸引了——那是一根根或断裂或完好的束缚带,大多数边缘已经脱了线,只留下挣扎撕扯的凌乱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