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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重圆(426)

作者:一只小蜗牛 时间:2025-08-01 21:43 标签:重生 强强 HE 宫廷

  他说完后,陆宁远却没应声,半晌才道:“我已有计破之。”
  周章吃了颗软钉子,也不自讨没趣,向陆宁远作了一揖便去了。
  他脱身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收拢之前被翟广打散的众军。
  这些人见他被围,凶多吉少,便如李琦所言,都不肯实心救援,干脆“站在岸上观船翻”。最早他还能传出军令时,便调他们不动,后来被围困数重,更加不见这些人的影子。
  可是等他脱险,总督之身尚在,仍是他们顶头上司,且手持尚方剑,一言便可决其生死,再度传见,这些人又马上唯唯听命,用不几天就纷纷急驱而来。
  来到之后,或是辩称之前被不知哪里来的叛军牵制住了,无法救援;或是装傻充愣,说自己从未见到过中军使者,以为其军已经全军覆没,这才不敢轻举妄动;或是一见面就坦诚向他请罪;或是假装太平无事,一团喜气地向周章道贺。
  周章只冷淡点头,既不问罪,也没显出什么情绪,让众将摸不清心思。
  等到众将齐聚帐中,他才道:“贼军猖獗,先前隔绝中军,一时得计。如今本督既已脱险,无别话说,只有一言:方今陛下临御以来,解泽方覃,众将众臣有小过者,皆赐矜原,与之更始,无论高下,皆蒙皇庥。唯独雷霆降怒,手裂二人:一者为睢州成业,另一人便是二品都指挥使邹元瀚。”
  “诸位自忖,若论官职高下、论比年之功,可有出此二人者?陛下数言:有为国者,败军不罪,若有为一己之私谋,误国误时,坐视邻军败衄者,胜无保军之功,败则无法外之恩,论罪当死,定无幸理。”
  “众位将军见本督被围,恐无生路,便各自观望,以求自生之道,苟此一时,可日后论功议罪,岂能得免?纵本督不以尚方剑问罪,数日之后,陛下手诏传来,敢问诸位可有活路么?”
  一番话只说得众人面如土色。
  周章所说,决不是吓唬他们。如今陆宁远大军已至,朝廷要破翟广,仍然倚仗他们,却也不再非他们不可。陛下还在青宫时,就连邹元瀚都敢格杀,要杀他们,哪有什么忌惮?
  况且陆宁远官职尚低那会儿,就曾奉命于一军之中当众刺死辟英,听说眼睛都不曾眨。他今日位高权重,又深受信任,要杀他们,简直如杀草芥。
  事后陛下根本不会降罚于他,他们麾下的将官士卒,也别说给他报仇,起什么哗变,在陆宁远面前,怕是屁都不敢放上一个。
  “职等一时糊涂……不敢求督师恕罪,只求督师给我们指一条活路罢!”
  马上便有人乖觉,觉出周章此话不是要杀他们,而是另有深意。
  周章神色不改,全没有刚刚死里逃生过的惊魂不定之态,好像也并不为李琦之死多么伤心,只看着众人沉沉道:“如今陆部将至,同叛军全面决战只在数月之间。自新之道,就在眼前,何须本督来指?今夜既是接风,也是同陆部一齐升帐议事,诸位若不各自勉力,本督纵想活人,如何可得?”
  “为你们计,奋勉一战,虽死尚有荫于子孙;如仍玩愒,日后祸及家人,勿谓言之不预!”
  夜里,众将去到陆宁远营中。
  饿着肚子议过了事,所谓的接风宴自然十分简陋,众人也无此心情,只草草用了几口饭食,几杯水酒,并不敢醉饮。
  席间周章冷眼觑着旁人。在陆宁远面前,江南众将今夜静得宛如鹌鹑,谁也不敢露出半点狂狷之气,同自己初见他们时可大不相同。
  不知道是之前那一席话起了作用,还是因为陆宁远如今威名已经暴于南北,众人在他面前不敢丝毫造次。
  他又看向陆宁远。陆宁远脸上看不出半点打了胜仗的喜意,反而隐隐约约透着股郁气,好像今日只差一点就要丧命的人是他。他为何如此?
  之前他受困睢州,刘钦不顾那么多人反对,不顾前朝后宫那么多的谏言,谁的话也不肯听,执意亲征江北,解他于危难。若以天子对臣下而论,亲重之意,古之未有,若以别的而论……
  那时他问刘钦,他执意亲征,是为公心、是为私心?但真正的话他并没说,那便是——社稷与一人到底孰轻孰重,你当真这么爱陆宁远,为了他什么都不肯顾了么?你可是天子!
  只差一点,他就要这么问出口了。
  最后一刻,在那双熟悉的眼睛的注视下,他想起了刘钦是君,自己是臣,像这等话,已经再也说不得了。
  他没再说下去,下一刻却忽地额头一凉,一个念头从天外来,如一片飞雪,轻飘飘落在他的身上。
  曾经他那么对我,也是真的爱我么?
  周章收回思绪,重新看向陆宁远。
  如今他荷大任、统大军、掌大权,天子亲重,倚任非常。为了他,刘钦不在意悠悠众口,甚至就连性命都可不顾,他还有什么不如意么?
  周章神思不属,陆宁远心事重重,江南众将各怀忐忑,今夜实在是席不成席,宴无好宴,早早散场,各自回营准备。
  等人走后,陆宁远要回帅帐,李椹却叫住他:“陆帅!”
  这会儿附近还有卫兵,他也就没用私底下的称呼,见他回头,抬一抬手,跟着他往帅帐里走。等进帐之后,就再没旁人,他问:“还在忧心二曾的事?”
  周章那边最近交战太烈,许久不曾听说京城消息,自然也不知道曾永寿兄妹之事。李椹却已经听说这两人被劫走了,一时大为吃惊。
  可朝廷后来压下一切消息,他不知道到底是谁做下的,更不知细节,但见陆宁远回京一趟,回来就一直不大对劲,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猜测,只是陆宁远不提,他也就一直没说。
  他担心此事与陆宁远有关。不止是为了他这些天的反常,也是因为若非涉及到他,朝廷完全无需把这件事情死死压下,一点风声不透。
  陆宁远半垂着眼,掩去了情绪,可让他拿言语相挑,那两只眼皮果然下意识地跳了一下。
  “不是。”很快,陆宁远答:“二曾的事,陛下已经不怪罪了。”
  那是为了什么?李椹等着他后面的话,可随后陆宁远就又沉默下去。
  他垂着头、垂着眼、也垂着两手,在原地站得僵僵的,好像做错了什么事的孩子。过一会儿陆宁远道:“你先出去吧。”下了逐客令。
  李椹皱皱眉头,又看他一眼,最后叮嘱道:“有事传我。”就出去了。
  他走之后,帐中就只剩下陆宁远一人。他又在原地站了一阵,回到桌前提起笔来,对着空白的信纸发怔。
  那天他在乾清宫大闹一通,事后消息被死死压下,无人知道,施邵康对他的指控也再无人提及,晚上太医为他接好了手臂,随后他就被人送出宫外,第二天一早,圣旨并着药材发来,让他火速离京,赴前线平叛。
  一切都像没有发生,除了……
  陆宁远坐在桌前,声响隔在外面,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拢在中间,一点一点收紧。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想不起来,想起那时,好像只有烛影摇动,风声呼啸,天地颠来倒去,一阵阵将他翻倒。想起那时,心脏又挛缩起来,越收越紧,恍惚只剩下核桃大小,他觉出疼痛,不由自主地在桌前弓了弓腰。
  他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
  后来刘钦又说了什么?
  他也想不起来,想起那时,除了刘钦的眼睛,一切都是空白。那是冷漠么?是厌恶么?为什么刘钦错了错眼,忽然躲开了他?
  不应当是这样的,他想,不应当这样啊。
  每一天,他都还在给刘钦写信,就和从前一样。刘钦没有再回复他,送去的信一封一封石沉大海。
  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收到了有没有读,他不知道怎么样去剖白,就把所有能想到的一切都写了进去。
  他写每天的行军,写别人说过的话,写路上经过的山川河流,写地上的树和天上的鸟,写刚好硌偏他马蹄铁的石头。
  他多想把自己摊开来铺在信纸上,一寸一寸,每一寸都变成纸上的字,可他不知道怎么才是写他自己,怎么写才能让刘钦明白,或者让他重新愿意给自己写一封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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