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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重圆(377)

作者:一只小蜗牛 时间:2025-08-01 21:43 标签:重生 强强 HE 宫廷

  “你!”
  “考课是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心知肚明!是谁运天子威福自专,排斥异己,一夫独擅,就想要百僚噤声,谁自己心里有数!”
  “是么?我只看着这一年来吏治整肃,各省各部积案积文为之一清,府库大实,前线粮草没再短过一次!大人您有何功于国?只知道摇唇鼓舌,黑白颠倒,在这里大放厥词,扰乱人心。一见陛下离京,就吵嚷起来,啸聚于此,意欲何为?莫非是要改天换日不成!”
  话说至此,“谋反”二字已经到嘴边了,众人吵嚷虽凶,却毕竟没人敢越雷池一步。
  就在这时,宫门忽然打开,一个宫人小步出来,面无表情地高声道:“皇太后懿旨:请各位大人各自回去署理政事,有不决之事,一律发往江北,自有皇帝圣裁。勿要宫门喧哗,再失臣度,再有悖逆,革职论处!”
  陆宁远坐在床边,捧着碗不肯走,劝道:“再吃点。”
  刘钦摇头,陆宁远却坐着不动,反而从碗里又舀了勺粥,“最后一口,好么?”
  刘钦皱了眉头看他。
  他这幅表情做出,旁人应当已经跪倒请罪了,可是陆宁远仍然没有。他抿起嘴,或许暗暗咬住了牙,守在阵地上仍不肯退却一步,舀满粥的勺子还往前轻轻送了送。
  刘钦不愿再僵持,只得抑下不愿,把嘴张开。因为不想多费口舌,也没法把陆宁远当寻常下人一般叱退,最后竟然就着他手,一勺一勺,慢慢把一整碗都吃下了。
  陆宁远放下碗,给他把嘴角细细擦拭干净,问:“难受么?想不想吐?”
  刘钦之前脏腑受毒,胃也坏了,几乎水米不进,吃了也吐。他自己没有说过,但陆宁远大概是从别处听说了,询问的时候,紧张之情几乎要从两眼当中扑簌簌抖落下来。
  刘钦摇摇头,“还好,还不想吐。”
  相比心肺,他肠胃中毒毕竟较轻,经林九思诊治之后,现在已经没有大碍。只是他病后一向没有胃口,又兼成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心中烦闷,疼痛颠连,一天中醒着的时候都在忍耐,自然对吃东西百般不愿。
  吃过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身上疼痛好像更甚,但陆宁远问他,他不想显露虚弱,想也不想就轻轻带过了。
  陆宁远却还坐在他身边,“那歇一歇,我给你擦擦身上罢?”
  这两日内,同样的问题他问了许多次,问得再多,刘钦也不曾点头,可他还是不厌其烦地问,好像一定要看一看他的伤口。
  他的伤口长什么样子?刘钦看着陆宁远,心中道:就和上一世差不多,你亲眼见过,又有什么好看?
  不,要说分别,还是有的。弩箭没有准头,但陆宁远有,他下手时不会像这样与要害错开一寸,当日一枪贯穿他时,是把他连皮带骨,并着心脏一齐洞穿了。所以他甚至都没有这样在生死间挣扎的机会,顷刻便已丧命。
  刘钦嘴唇动动,话到嘴边,当然没有当真吐出。
  多少天来,他咀嚼着恨,咀嚼着无时无刻不作弄着他的痛苦,知道这一切与除他之外的任何人都没多大关系,知道陆宁远无错,更知道他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杀死自己,但闭着眼睛在黑暗混沌中捱过的每一时每一刻,都将陆宁远涂上更深一层色彩。
  终于,再见到他,不是重逢之喜,却是恨意陡然间在他身上刺出锋棱来。
  那时陆宁远在他面前掉下了泪,他的泪是热的,可刘钦看他,却仍是觉出阵冰冷之感。
  他冷静,冷峻,是一座巍巍高山,不属于天,不属于地,难道就属于他刘钦么?曾经他问出过一个没有意义、没有答案的问题,问陆宁远上一世如果明知道反贼是他,还会不会下手,陆宁远回答不出,他也没有再问。
  现在,这个问题又一次浮上他心头,这一次他却已经知道答案,不会再出口了。
  “不用,昨晚德叔刚擦过。”刘钦忍耐下忽然涌起的思绪,也忍耐下每一道呼吸间从胸口传来的痛楚,神色寻常地答,“帮我把桌上的东西拿来。”
  陆宁远默了一阵,仍是照做了,从床边站起来往桌案旁走,起身后却弯了弯腰,手在侧腹按按,又往前走,拢起桌上还没批复的奏表,走回来放在刘钦手边上,见他坐起后被子滑得低了,往上提提,把边上掖好,“你先看,我去研墨。”慢慢又往桌前走。
  刘钦在后面道:“你累了两天了,去歇歇吧。”
  陆宁远顿住脚回头,身体朝他微微倾斜,答:“不累。”
  刘钦不说话,陆宁远没有等到后文,转回身去走到桌边上,背对着他一下下研起了墨。
  他身材高大,在桌前需要微弯着腰,手支在案上,头垂下去,从刘钦那里只能看到小半个脑袋,剩下的都被肩膀遮去。
  刘钦即便病着,对旁人的体察也一贯细致,只瞧他一道背影便知道:我让他伤心了。
  可陆宁远有什么可伤心?伤心了,还要留在这里不去,为什么不顺着他的话头离开?
  刘钦收回视线,翻看起手头的东西。疼痛如同屋脚的更漏,连绵不绝地敲下来。
  这些都是从江南送来的,除去有些事情要他裁决之外,大多都是问安的,看起来不费工夫。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这里面竟然尤以薛容与为甚。他一日便要问一道安,不厌其烦,就是崔孝先崔允信父子也没有这么频繁。
  刘钦思忖片刻,便即恍然:他如果当真不起,朝中受影响最大的不是旁人,就是薛容与。这一两年来,自己为他压下多少谤怨,为他调整了多少人事,为他让出了多大一块地方,一旦自己死了,不论身后事是什么样的,薛容与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不可能再往前一步的,就是他自己的性命都未必能够保全。
  虽然刘钦在之前弥留时尽力做了一些安排,几道遗诏只等他一死便会发出,其中几个安排,就是尽力保全于薛和他新法所用之人,可身死灯灭,人走茶凉,他自己也知道,往后的事情必不会按他预想的来。
  他能保全薛容与于一时片刻,但一个死了的皇帝,又能当真保全谁?就是最后侥幸不死,薛容与大功未竟,一生事业便化作过眼云烟,恐怕于他而言,比死了还要难过。薛容与伸长了脖子担心于他的生死,也是情理中事。
  刘钦看了他送来的问安表,上面每个字都言辞恳恳,情真意切,绝非作伪,殷殷之情形于文墨,一笔一划都是关切,没来由却觉一阵烦恶。
  这样的问安表,送上几道也就罢了,每天问安,殷切之意未免太甚。薛容与望他如大旱望云霓,气度全失,但察起肺腑,望的也不是他,而是一个能鼎力支持他作为的明君而已。
  他没说什么,把其他的问安表全都略过,也没看都有谁的名字,翻检几下,把奏事表拿到最上面。奏表当中,开头也都是些问安的词句,他同样略过了,只看了后面,其中一条让他心中一动——
  各省来报,已经蛰伏有年的翟广趁他北上之机,竟然又现身了,动向不明,意图不明,人数却已探出大概。刘钦把手指放在上面,敲了一敲,暗暗惊道:八九万人!如何能有这么多?
  马上他想到,新政以来,国库略实,但那是大面上的,不是各省各地都比之前好过。去年霜冻得早,有几个省都歉收了,今年开春之后又旱风大起,第一茬春粮眼见也没有着落。开战以来军费开支过剧,一些暂免部分省份今年赋税的奏章他看到了,思索数日,还是没允,只免了受灾最重的几个地方,没想到竟为此事做了预备。
  翟广真是一把利剑,为政稍有错失,锋刃便压在了脖子上面。
  至于他的实际人数,是真有这么多人,还是地方官员为着给丧师失地脱罪而故意夸大,如今尚且不明,还需派人进一步觇探,不宜早早定论。但不论结果如何,终究是心腹之患。
  他一费思虑,胸口间烦闷便更甚,呼吸又重了起来,偏在这时,陆宁远把朱笔搁在他手边上。刘钦没回神,自己控制着放缓了呼吸,点点头,没有在意,也没去拿笔,更没注意陆宁远放下笔后去了哪里,却忽然脚上一凉,跟着又一热。他一惊回神,陆宁远坐在床尾,盘起左腿,把着他的脚腕,将他两脚揣在了肚子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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