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94)
“爹爹,请喝茶。”楚溪客执着地举着杯盏。
贺兰贵妃哽咽道:“阿纾,你就接了吧,先帝与攸宁妹妹泉下有知,没有不同意的。”
贺兰康逼退眼底的湿意,拍了拍姜纾的手。
姜纾这才哑声应了句:“好。”
楚溪客一下子哭了出来,是高兴的那种。钟离东曦捏捏他的手,也给姜纾敬了一盏茶。
姜纾端着茶,淡声道:“我所求,唯有鹿崽此生顺遂,你可知道?”
钟离东曦叩首:“儿,钟离东曦在此立誓,此生定护鹿崽周全,敬他爱他,永不辜负。”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自称“钟离东曦”。
“东曦”二字,原本承载着他最黑暗的过往,然而自从楚溪客说出那句“东曦既驾,光风霁月”,他心中的厌恶便就此消弭了,彻底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包括从前的那一部分。
这正是姜纾送他这身婚服的深意。
给双方父母敬茶时,这对新人面对的是三个空白的牌位,因为彼此身份特殊,什么都不能写。
气氛一时有些伤感。
贺兰康轻咳一声,活跃气氛:“崽崽啊,你叫阿纾爹爹,叫我什么?”
楚溪客下巴一扬,配合道:“这就要看我阿爹的意思了,他要不认你,你就什么都不是。”
贺兰康笑问:“要是认呢?”
楚溪客嘿嘿一笑:“那我就改口叫‘阿娘’。”
一句“阿娘”,打破一室伤感。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婚宴。
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洞房花烛夜了。
虽然楚溪客是“娶”的那一方,但是东暖阁太小了,婚房还是选在了西渚轩。
钟离东曦重新装修了一番,所有东西都变为了成双成对的模样。
楚溪客饮了些酒,情绪格外兴奋,像个小陀螺似的在屋子里转圈圈:“书案是一对,屏风是一对,笔洗是一对,灯台也是一对!嘿嘿嘿,钟离公子,你怎么不把床也做成一对啊?”
钟离东曦顺势把他放倒,低沉的声音含着浓浓的笑意:“还叫钟离公子呢?”
楚溪客咧了咧嘴:“那叫……夫人?”
钟离东曦失笑,灼热的呼吸洒在他耳畔:“不如咱们用行动来决定一下,谁是夫人,谁是夫君……”
楚溪客喝酒是为了什么?当然是壮胆!他一口气喝了两大碗,因此现在总共有三个胆子。
决定就决定,不带怕的!
为了表现自己“夫君”的角色,楚溪客气势十足地换了一个位置,两只小白爪子积极地扯来扯去,三两下就把那身清雅无双的“东曦既驾”给扒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钟离东曦胸口的胎记。
确切说,原本是胎记来了,现在变成了烙铁印过之后的疤痕。
《血色皇权》中,主角受之所以扒出主角攻真正的身份,就是因为这块疤痕——
左侧胸膛,心脏的位置,原本有一块青色的胎记,像是一条盘旋的青龙。后来主角攻被圈禁到洛阳行宫,就把这块预示着不凡身份的胎记给毁了。
是他亲手毁掉的,用烧红的烙铁,硬生生烙了十下……
楚溪客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块伤疤,是真的,不是贴上去或者画上去的。他看着那块伤疤,再看看钟离东曦的脸,傻掉了。
钟离东曦眼底闪过一丝阴霾,除了身上的血脉之外,这是他唯二去不掉的东西。
“吓到了?”钟离东曦勾住楚溪客的脖子,就像在预防他被吓跑。
楚溪客下意识摇了摇头,这一瞬间甚至在想,如果他点头的话,钟离东曦再自卑怎么办?
他甚至问了一句:“还疼吗?”
钟离东曦不由笑了:“不疼,早就疼过了。”
楚溪客这才点了点头,依旧傻傻地看着,他想逃跑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钟离东曦捏捏他:“继续?”
楚溪客终于脱口而出:“我、我想尿尿。”
第61章
楚溪客跑了。
先前预备了两次离家出走都没走成,这次洞房花烛夜,却真走了。
钟离东曦婚服都脱了, 楚溪客说要尿尿,从西渚轩爬到东暖阁, 背上小包袱, 亲了亲桑桑,给姜纾留了一张字条,就摸着黑悄悄出了门。
西渚轩。
钟离东曦赤着上身站在窗前,看着那个瘦削的少年蹑手蹑脚下了楼, 就那么一步接一步走出了他的世界。
暗夜的冷风吹在他身上,他却毫无所觉, 因为没有什么比他的心更冷了。
“是我做得不够好吗?还是这个婚床他不喜欢?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问问, 哪里不好,我都可以改……”向来运筹帷幄的前太子殿下, 惊慌得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
蔷薇小院。
姜纾同样久久不能入睡,一幅小像描了许久, 却寻不到合适的颜色。
贺兰康给他搭上一件披风,顺势将人搂进怀里:“你那么痛快地同意他们成亲, 就是料到了会有这一出吗?”
姜纾轻叹一声:“崽崽的身世是他心里一个不好解开的结, 钟离家的小子又有事瞒着他,这个坎他们终究要靠自己迈过去。”
即便他仗着长辈的身份,也没有资格横加阻挠。
贺兰康酸溜溜地咬了下他微凉的耳尖:“你当初要是对我这么宽容,也不至于分开十五年。”
姜纾动作一顿, 声音微凉:“你觉得是我的错?”
贺兰康刚刚说出来就后悔了, 连忙抱住人亲了亲:“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不该跟那丫头定亲,即使是假的也不成……”
姜纾却不肯听他说了,冷冰冰地推开他,大步回了卧房,啪的一声甩上门。
贺兰康的鼻尖险些被门板砸到,
“臭小子,回来再收拾你。”他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暗搓搓地把这笔账记在了楚溪客头上。
……
楚溪客还没走到东门就怂了。
大半夜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风呼呼的,像是枉死的冤魂在悲号。
楚溪客怂唧唧地缩着脖子,沿着墙根慢吞吞地走着,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不然我先回去,天亮了再离家出走?”
“呐,我可不是后悔了,只是怕死而已。这大晚上的,万一我被今上派来的刺客暗杀了,阿翁、不是,阿爹会难过的,那个谁……也会难过吧。”
楚溪客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非常愉快地转过身,猛地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嗖地一下缩进了墙角:“好汉,劫道不划算,让我回家,给你十贯!”
对方轻笑一声,粗声道:“本好汉不劫财,只劫色。”
楚溪客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扑过去,险些喜极而泣:“阿兄,你怎么在这儿?”
楚云和道:“喝完喜酒想着闹个洞房来着,谁承想新嫁郎居然越窗而逃,这不过来瞧瞧热闹嘛!怎么,终于发现那个‘钟离公子’是披着美人皮的妖魔鬼怪了?”
楚溪客臊得不行,扎着脑袋不说话。
楚云和轻叹一声,戳戳他的发冠:“是回去,还是跟我走?”
楚溪客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讷讷道:“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暂时不想回去。”
楚云和拉了他一把:“那就跟我回侯府。”
楚溪客猛地摇摇头:“不成,虽然我带球跑、不是,离家出走了,但也不能跟另一个男人回家啊,会伤害钟离公子的。”
楚云和噗嗤一笑:“裤子脱到一半临时落跑就不伤害他了?”
楚溪客心虚地嘟囔:“总归是能少伤害一点儿就少伤害一点儿叭。”
楚云和啧了声:“我都忍不住同情那小子了。”
楚溪客清了清嗓子,厚着脸皮问:“有没有可以暂时落脚,又不会引起误会的地方?”
楚云和想了一下,说:“和尚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