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39)
没想到,他刚穿好蓑衣,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楚溪客还挺稀奇,这是他们搬来长安后第一次有客人上门——贺兰康不算“客人”。
开门一看,竟是他正惦记的小学徒,云飞。
云飞没穿蓑衣,只戴了个半新不旧的斗笠,衣裳都湿了,脸上却掩不住喜色:“这时候过来就是跟小郎君说一声,今日我不去河边洗鱼了,怕你白跑一趟。”
楚溪客面上一喜:“你师父终于答应教你手艺了?”
“是,昨日我阿弟领了工钱,贴补我一些,刚好够打一壶好酒给师父,正如小郎君所说,师父看到我的孝心,就决定教我了。”
云飞兴冲冲地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吧,往后没办法卖鱼给你了。”
“这是好事啊,恭喜恭喜!”楚溪客笑着拍拍他的肩,“我这边不用担心,占了你这么久便宜,我也赚了些钱,以后去鱼铺买也是一样的。”
“千万别这么说,我知道小郎君是为了帮我,我阿娘反复叮嘱,让我记得你的恩情……给,这是我刚去肉铺买的。”云飞说着,便把一个荷叶包塞进楚溪客手里。
沉甸甸的,看样子像是新鲜的排骨。
“骨头多,肉少,你别嫌弃。”云飞面露羞窘,生怕楚溪客会看不上似的。
楚溪客拒绝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当即从灶间取了十来串烤面筋塞给他:“这是我的回礼,自己做的,你也别嫌弃,回家烤给弟弟妹妹吃,他们一准儿喜欢。”
“我知道,楚记烤面筋,很有名气的,就连祥云楼的掌柜都在谈论。”云飞不好意思收,但是又想让弟弟妹妹尝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溪客爽朗一笑:“快别扭扭捏捏了,以后就是朋友了。往后祥云楼要是有了什么鸡皮啊,脆骨啊,鹅掌之类的便宜往外卖,你可得帮我占下。”
“好,我记下了。你放心,有我在,定然不会便宜了旁人!”云飞很是郑重地答应下来。
真是个实诚孩子!
楚溪客暗自笑笑,把蓑衣解下来披到他身上,看着他脚步轻快地走进雨幕中,自己也不由地开心起来。
“阿翁,咱们今日吃排骨焖面吧!方才揉面筋时洗出来不少淀粉水,再蒸个凉皮可好?”
“好。”姜纾和桑桑,这两个楚溪客最爱的家人一起笑着点点头。
楚溪客顿时就有了无穷的动力。
排骨要洗净、焯水、炒糖色。
这个时代糖很珍贵,尤其是绵软的白砂糖,在市面上几乎看不到,楚溪客翻遍整个灶间才找出来一小罐红糖疙瘩,是当初原身喝不下苦兮兮的汤药,姜纾斥巨资买来的。
楚溪客尝了一口,咦,不仅不甜,还有点苦,干脆没用。
不炒糖色也没关系,他可以用意念加持!
排骨炖上之后,就可以做面条了。焖面的话,楚溪客更习惯用圆面条,这样受热更均匀,焖出来的面条软硬更为适中。
依旧是抻面,不过不用抻到龙须面那么细,浇上香油拌一拌,然后均匀地铺到排骨上。
对了,放面条之前要先放菜,从前楚溪客习惯放土豆或南瓜,眼下都没有,干脆剁了几块胡萝卜进去。
等到萝卜炖得软糯,面条吸饱了浓香的汤汁,锅底将将炖干的时候,香喷喷的排骨焖面就可以出锅啦!
萝卜块如南瓜一般软软糯糯,咬上一口,透出丝丝甜味。面条更是劲道爽口,贴近锅边的地方像锅巴一样焦香酥脆,别有一番奇特口感。
虽然缺这个少那个的,楚溪客却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吃,想来就是美好心情的加持了!
剩下的就是蒸凉皮了。
这个比较简单,淀粉水是洗面筋的时候就预备好的,只需找个平整的盘子,稍稍抹点儿油,倒入淀粉水,隔水蒸一下就好。等到淀粉水凝固之后,稍稍鼓起就能迅速捞出,成功率还是挺高的。
总之,只要不怕烫,就能揭得开!
一层层晶莹剔透的凉皮自然晾凉,楚溪客趁着这个时间砸了蒜泥,挑了红油和麻酱两种浇头。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放眼全大昭,楚记小烧烤的红油和麻酱也称得上是头一份!
麻酱还好,只需将芝麻炒香慢慢研磨,浓稠香醇的芝麻酱就能做出来。关键是这红油,缺少了最重要的一味食材——辣椒。
楚溪客研究了好几个方子,最后用茱萸代替辣椒,加上花椒、八角等辅料,调配出一种楚记版“红油”。
别说,微辣的红油和着香醋与蒜泥往凉皮里一拌,还是极受欢迎的!
“阿翁,排骨焖面出锅了!凉皮也拌好了,洗洗手过来吃吧!桑桑也要擦擦小爪子哦!”
元气满满的声音穿过竹林,溜进隔壁大宅。
云字辈四人组顿时不淡定了。
云崖吞了吞口水:“排骨我吃过,排骨焖面是个什么味道?”
云浮馋得直跺脚:“我喜欢麻酱凉皮,尤其是那个邻家小郎君调的芝麻酱,蘸着馒头吃都是香的!”
“我喜欢红油凉皮。”云烟言简意赅。
云霄收起折扇,玩笑般朝钟离东曦拱了拱手:“殿下,有劳了。”
钟离东曦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施施然穿过竹林,踩着自从倒了一直没扶起来的可怜竹墙,出现在蔷薇小院。
彼时,楚溪客正在灶间盛排骨,只有姜纾和桑桑在凉亭。
钟离东曦一脚踏上台阶,桑桑开心地“喵”了一声,姜纾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冷冷淡淡地说:“越界了。”
钟离东曦越过凉亭朝灶间看去,刚好看到楚溪客端着大盘子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于是不声不响地把脚从台阶上撤下去,站到了雨中。
楚溪客一眼瞧见,顿时顾不上在姜纾面前演戏了,火急火燎地迎了上来:“怎么在淋雨?快进来!”
钟离东曦便顺着他的力道自然而然迈上台阶,不仅成功登堂入室,还额外收获了小郎君的心疼。
姜纾的脸色已经不大好了。
楚溪客悄悄瞄了一眼,壮着胆子说:“来都来了,刚好开饭,不如——”
“不如吃盏茶再走吧!”姜纾截断楚溪客的话,“只是鄙舍简陋,只有些陈年粗茶,还请钟离公子不要嫌弃。”
钟离东曦厚着脸皮坐下,说:“先生客气了,我一介乐户,莫说粗茶淡饭,早年日子过得困苦时,麸皮野草也是吃过的。”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乐户是假,被奸妃囚禁时吃糠咽菜的经历却是真的。
姜纾显然是知道的,到底心软了,没再为难他。
楚溪客连忙添了一个碗,装了满满的焖面进去,又接连夹了好几块香喷喷的排骨。
“好在如今日子过得好了,今天有肉今天吃,可不能总回味曾经的苦难,不然想一次就相当于逼着自己的心再经历一次,多傻!”
钟离东曦先是一愣,继而一笑:“鹿崽高见,受教了。”
姜纾筷子一顿:“鹿崽?谁允许你这么叫的?”
楚溪客生怕姜纾责怪钟离东曦,连忙解释:“如今大家都知道我是‘鹿鸣’嘛,小名又叫‘崽崽’,钟离公子便叫我‘鹿崽’了。”
姜纾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转头夹了一块排骨,用清水仔细涮过,放到桑桑碗中。
大概意思就是,养孩子不如养只猫。
桑桑亲昵地蹭蹭他,喵呜喵呜吃起来。
虽然被内涵了,楚溪客却很乐观地想着,桑桑就是很棒棒呀,比不上桑桑也没什么的!
他笑嘻嘻地给姜纾夹了一块肉,顺便给竹林那边巴巴瞅着的云字辈四人组使了个眼色。
云浮小小地欢呼一声,步履轻盈地冲进灶间,果然,楚溪客做了他们的份,正在锅里温着呢!
云浮干脆把锅一起端走,四人组一人一副碗筷,围着大铁锅乐呵呵地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观察着对面小凉亭的情形。
钟离东曦名义上是客人,却处处如主人一般照顾着楚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