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80)
钟离东曦盘下祥云楼后,干脆花钱把整片地方都买了下来,然后把那棵大槐树连根挖走,种到了城郊的河堤旁,这样一来,祥云楼和东门廊桥之间就只有百步之隔了。
此刻,看着武侯铺前上赶着求合作的掌柜们,钟离东曦露出满意的笑。
云浮笑嘻嘻道:“就说了不用担心小郎君吧,他一定会有办法的。殿下呀,下次咱们可不能太不值钱了,不然早晚有一天祥云楼这层马甲也会被小郎君扒开。”
云霄逗她:“云浮,你如今胆子不小啊,居然教训起殿下来了!”
云浮歪了歪脑袋:“因为咱们很快就要有主母了呀,就算惹殿下发火,还有小郎君护着!”
钟离东曦眉眼微扬:“黑店的首饰,挑三样。”
云浮欢呼一声,乐颠颠地跑去挑了。
云字辈其余三人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掌握了拍自家殿下马屁的精髓!
***
傍晚,天还没黑,东门一条街的灯笼就挂了起来。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灯笼和金吾卫统一制式的那些不太一样,上面画的不是山水花鸟,写的也不是吉祥如意等字样,而是画着一样样小吃,还附着小吃摊的位置和名字!
楚溪客为了搞一个大噱头,提前买来许多草席,把廊桥全部遮挡起来——当然,事后这些草席也不会浪费,会送去慈幼局,给那些孤儿老人们遮风挡雨。
东门一条街被提前收到消息的坊民们堵得水泄不通。
楚溪客眼瞅着人来得差不多了,高喊一声:“廊桥美食街剪彩仪式,现在开始!”
随着一声锣响,楚溪客扯动机关,数百张草席齐刷刷落地,造型新颖的廊桥仿佛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众人眼前。
青色的瓦片,朱红的廊柱,叠顶屋檐如展翅的翠鸟一般向两侧蔓延,屋檐下的木椽与屋梁就像翠鸟的羽毛,漆成了花花绿绿的颜色,是不同于这个时代长安灰白风格的精致柔美。
廊桥很长,贯通了整条街道,两侧并不是封闭的,而是搭设着一个接一个的小隔间,每一个隔间上都挂着统一的三角幡,上面写着各家的招牌。
廊桥很宽,铺着竹木地板,摆着统一的桌椅,可容纳上千人聚在此处吃饭、歇脚,两侧还有充裕的空间留给行人。
若有马车经过,不必上廊桥,旁边有砂石铺成的车行道,沙土渗水性好,不会产生泥泞沟壑,因此即便下雨也不用担心积水难行。
一排排灯笼挂着,一道道炊烟燃起来,一个个穿着洁白制服的身影在小隔间里忙碌,还有那些打扮齐整的脚夫、负责治安的不良人、打扫卫生的雇工,一队队人马井然有序地站在指定的位置。
这一切,都是长安百姓不曾见识过的。
说不上富丽堂皇,青色的瓦,白色的衣,面容黝黑的人们,依旧是那分熟悉的烟火气,亲切中又透着新奇。
第一批客人是楚溪客特意邀请的。
廊桥两侧各站着六名年轻的跑堂,来一位客人,跑堂们就热情地招呼一句——
“欢迎袁老光顾!”
“楚管家,您里面请!”
“魏郎中,还是煎饼果子吗?”
“金吾卫的军爷,大串脆皮肠早给诸位准备好了!”
“……”
让众人惊奇的是,但凡来过的客人,哪怕只是买过一份凉皮,跑堂们都能精准地喊出他们的名号——这要归功于云竹的画像和特训。
而那些被记得并得到平等尊重的顾客,无一不赞叹连连,还有隐藏于心的感动。
众人仿佛置身梦中,很难相信他们熟悉的平康坊会突然多出这样一个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的存在。
一声声唱喏将他们拉回现实——
“贺兰贵妃到!”
“皇长子殿下到!”
“五公主到!”
“贺兰大将军到!”
“国子祭酒到!”
“长安县令到!”
“万年县令到!”
“太学诸位司业与博士到!”
“……”
一道道声音传进耳朵,众人又不禁怀疑,这可能不是现实,不然的话,为什么区区几个小吃摊开业会引来这么多大人物?
楚溪客兴冲冲地跑上去,一一见礼。
有趣的是,对于长安县令、万年县令这样的,他规规矩矩的,反倒是贵妃啊,将军啊,太学博士这些旁人眼中的“大人物”,对他来说却是自家人。
只有一个“皇长子”,楚溪客头也不抬,飞快地拱了拱手就躲到自家阿翁身后了。
阿肆委委屈屈地向钟离东曦诉苦:“小郎君果然讨厌我。”
钟离东曦也有些委屈,他突然意识到,楚溪客讨厌的应该不是阿肆,而是他“皇长子”的身份。
那么,一旦他知道了自己才是真正的皇长子,会不会像对待阿肆这样,对他避如蛇蝎?
钟离东曦生平第一次摇摆不定:“云霄,我在想,现在暴露身份还是太仓促了,计划暂时押后……”
云霄苦笑:“晚了,德妃已经来了。”
***
德妃的马车正停在东门街角。
她是收到一根金簪之后赶过来的,这支金簪是当年今上给她的定情信物,也是被四公主换了一车甑糕后来又被她千方百计寻回的那根,同样是那日黎明,钟离东曦闯入她的后宫,从她头上扯下来,刺死了她的心腹女官的那根……
钟离东曦被赶出宫后,这支金簪也不翼而飞了,今日骤然看到,她不得不来,也不敢不来。
德妃早就知道如今的“皇长子”是假的,因为她以为真正的皇长子在洛阳行宫的时候就被她折磨死了,只是她没敢亲自去确认身份。
此刻,德妃挑开车帘往外看,冷不丁对上钟离东曦轻飘飘扫过来的视线,一瞬间遍体生寒。
“他为何还活着?!他不是已经死在洛阳了吗?曹嬷嬷亲自验的尸,怎么会有假?”
眼下的德妃,失去了平日里伪装的娇媚模样,面目狰狞、形容疯癫。
曹嬷嬷就在车上,连忙劝道:“娘娘别多心,此人瞧着确实有几分钟离氏的模样,却不像皇长子。您忘了?皇长子长得最像今上,可没有半点钟离氏的样子,这个小乐师说不定是钟离家找来吓唬娘娘的,就是为了让咱们自乱阵脚……”
“不,就是他,这双眼睛,我不会认错,就是他!”德妃紧紧揪着衣襟,畏惧得连连后缩。
当年,她被今上赶出外宅,颠沛流离整整七年,要不是强撑着一丝希望,她险些就入了暗门子!
这些屈辱,她一一记在了钟离氏头上,因此今上将她接入皇宫后,她就处心积虑地开始报复钟离氏。
她巧设计谋,造成钟离氏疯癫的假象,让皇帝相信钟离氏是自己脱光了衣裳跑到宫门的。今上未必信她,但为了找个名目废了钟离氏和钟离氏的儿子,今上默认了她的说法。
德妃原以为一切顺利,没想到,钟离东曦小小年纪,却像个狼崽子一般,为了替母报仇,居然潜入后宫,仅仅凭着一根麻绳足足在水井里躲了一夜,然后趁着禁卫换防的时候冲到德妃宫里,杀死了所有涉嫌欺辱他母亲的宫人,还扒光德妃的衣裳,把她吊在了钟离氏曾经被吊的那个门廊下……
那日的情形对德妃来说就是一场噩梦,即便很多年后还会半夜惊醒。
宫人的鲜血糊了她满身,她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敢看,只记得钟离东曦那双如恶狼一般冰冷又疯狂的眼睛。
时隔多年,钟离东曦仅凭一个淡淡的眼神,就让德妃重新陷入了当年的恐惧。
她缩在马车角落,紧紧揪着胸前衣襟,生怕下一刻就会被扒下来似的。
曹嬷嬷揽住德妃,恨声道:“这个狼崽子,对娘娘做出那样的事,当年就该让今上杀了他,仅仅只是废太子,太便宜他了!”
当初,是贺兰贵妃看在与钟离夫人早年的交情上一力保下了钟离东曦。今上那时候还没有完全掌控朝堂局势,碍于对贺兰家的忌惮不得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