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着老板的娃进了八角笼(286)
“洛先生……”邹雨诚面色苍白,“他是去骚扰你了吗?”
“算不上骚扰吧。就他那点儿小力气,还够不上骚扰的程度……不过他确实是去找了我。”说着,洛城望向邹雨诚不安的脸庞,准备捕捉他接下来的情绪:“他说,他想改过,想好好地跟你在一起。求我让你跟他见面,又求我给你带话——你呢,你怎么想?”
邹雨诚神色惊惶地瞪着双眼,剧烈摇头:“我,我一个人挺好的,不麻烦他了!”
麻烦?听着这个用词,洛城大概猜到了当初宁祁对待他的态度。双眼不禁危险地眯起来,他不疾不徐地点点头,对邹雨诚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跟你见面的。你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我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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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洛城每天都打车去训练馆,一边去罗师傅那里做理疗,一边跟庄导和黄编剧聊天,傍晚再乘地铁回家。
宁祁依旧阴魂不散地来纠缠他,开车没法跟踪,就打车过来,守在门口等候。可他没有车保护着,就更好对付了——洛城直接叫三个拳手困住他,自己再先行一步,转进地铁站。等宁祁发疯般地追过去,这人早就在人群里消失无踪。
十月底时,纪录片的剧本敲定,正式开机。
秋高气爽的天气十分宜人,空气干燥,阳光温暖,正是拍摄的好时候。一大早,制作组扛着大包小包跟他来到望海街的老房子。上楼时,街坊邻居看见了,不禁新奇地尾随过来,在楼梯底下问洛城:“阿城,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呀?”
洛城在四楼回答他们:“拍电影呢!”
打开陈旧的房门,走进古朴的客厅,过往的回忆在各种旧物件里扑面而来——这就是洛城成长的地方啊!庄导一边环顾一边感慨地想。
过于狭小的空间无法布置设备,最后只能由摄影师扛着摄像机,进行较为简单的拍摄和录制。庄导演终于从墙上的相框和柜子里的相册中看到了洛城反复提及的妈妈,慵懒而美貌的洛梦娟女士,就像翻版的洛城,眼角眉梢都透着散漫与洒脱。
庄导翻阅着相册,不禁感叹:“你跟妈妈真的很像啊!”
“我俩一模一样。”洛城的笑声中透着自得,似乎非常满意自己与妈妈相像的事实。庄导翻着翻着,冷不丁问:“你的父亲,真的完全没有联系过你们吗?”
“没有。”洛城满不在乎地答,“他恐怕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吧?”
“妈妈也完全没有跟你提过他?”
“没有。我中学的时候好奇问过她,为什么不想办法找爸爸,好歹能要点儿抚养费。她说,那种没担当的懦夫,找来干嘛?我一个人又不是养不起你。”
“……但她也养得很辛苦吧?”
“是挺辛苦的,尤其我上初中之后。”指着照片中那个突然拔高的少年,洛城忍不住感叹:“那时候我吃得真是多。每天放了学就去拳馆练习,练足三个钟头,晚上八点钟回到家就跟个饿死鬼似的,能吃下一大盆饭。”
那个不锈钢盆至今还在厨房服役。直径三十厘米、深十五厘米的大盆,洛城拿到镜头前,把五指张开放进去,对比一番大小:“就这么大的盆,装满了米饭、肉、菜,我每天晚上都要饱饱吃一顿才能睡觉。”
“那时候我妈在百货大楼当柜姐,一份工资不够我吃,只好牺牲打牌时间,晚上再给人做钟点工。我妈还后悔呢,说早知道我练拳后会这么饿,当初就不送我去拳馆了,随我在街上怎么闹。打伤别人就让人爸妈打回来好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庄导被他说得大笑不止,视线不禁游移到柜子里那些奖杯和奖牌上去。她拿起最古旧的一枚,上面印着“申城第五届青少年拳击大赛金奖”的字样。从年份判断,那应该是洛城十四岁的时候拿的。庄导忍不住问:“但她肯定也很很为你骄傲吧?你才学了两年,就拿下金奖,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哈哈哈!”洛城大笑,“她才不在乎呢!她送我去拳馆,只是为了让我别再出去惹事而已。不信你问这些叔叔婶婶——”
他指向走廊上围观拍摄的老街坊们:“我小时候,这条街上的小孩,哪个没被我揍过?”
老人们齐声大笑,七嘴八舌道:“就是!阿城小时候是望海街的小魔王,跟那个良子一起,天天招猫逗狗,搞得街上乌烟瘴气。人家父母隔三差五就找上门来算账,又哭又闹的,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呀——”
既然街坊们有话要说,摄制组干脆来到阳光明媚的泡桐树下,对老邻居进行逐个的采访。洛城也没闲着,站在一旁监督这些老家伙有没有满嘴跑火车,顺便跳脚地反驳一两句。居民楼下顿时吵吵嚷嚷的,热闹非凡。
不一会儿,街口安静的开进来一辆黑色宾利——原来是闻人律。看见他,洛城一怔,犹豫地走过去:“你来干嘛?不是说忙么。”
闻人律穿着黑色风衣下了车,看一眼泡桐树下架着的那些长枪短炮,随即又望向他神情轻快的面庞:“你的纪录片第一天开机,我再忙也要过来看看。”
洛城眼底顿时露出一丝不自在。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树下,围观那些伯伯嬢嬢们七嘴八舌地揭洛城老底,连他小时候被妈妈追着从楼上打到楼下的事都说了出来。洛城那个面红耳赤,不禁紧张地瞥一眼闻人律,难堪地小声嘟囔:“真是……这有什么好说的!”
闻人律忍着笑意;“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庄导听见他俩的声音,回头一看,见闻人律来了,不禁露出一个颇感意外的笑容。正好洛城无事,她便点了另一个摄影师过来,拿着本子坐到他面前,进行这个场景的总结性采访:“你进入拳馆,逐渐走上拳击的道路之后,有对这项事业产生宿命性的感情吗?就类似于,‘我是为拳击而生的,我要在这条路上干出一番大事业’之类的?”
洛城茫然地眨眨眼,思索一下,随即撇撇嘴,露出了一个略显猾黠的笑容:“……没有耶!”
“我那时就是一个懵懵懂懂的青少年,就跟一个动物似的,脑子里什么也不想。说白了,我跟那些被生活推着往前走的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多了一点儿搏击天赋而已。”
“……真的?你对于冠军、对于金腰带,就没有一点儿向往吗?”
“说实话,没有。”说完这句话,洛城自己都笑了。他颇觉汗颜地摇摇头,表情中却没有一丝惭愧:“拿金腰带很不容易的,我听师兄们说过。很多选手穷尽一生也拿不到,又或者阴错阳差。失之交臂;有些人则顺风顺水,一出道就石破天惊,轻轻松松拿下奖牌……这些都是不一定的。我没有想得太多,反正有比赛打,有钱赚,我就很满足了。”
看着他脸上满不在乎、又怅然若失的微笑,闻人律立在摄像机后面,一双眼仿佛摄像头,一眨不眨的,试图将心上人的一切铭记于心。
拍摄完这个场景之后,庄导和黄编剧拿着笔记本走过来,开始交待第二天的任务:“明天主要是去洛城的母校拍摄,采访他的老师和同学。大家今晚好好休息,别再出现漏带设备的岔子了……”
一听到说要去母校采访,洛城的面色立即紧张起来,犹豫着望向闻人律:“明天……你应该没空吧?”
看着他异样的面色,闻人律似有所感:“有空啊,怎么?”
“那个……制作组这边进行得挺好的,你不用挂心。好好回去上班吧,啊?明天别来了。”洛城故作镇定地道。
闻人律不说话,只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心中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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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当洛城跟着制作组来到他的初中母校时,闻人律穿着件黑色羊毛大衣站在学校门口,已经在风里抽完了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