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175)
她认出沈晏清,也怕沈晏清认出她,缩了缩脑袋,左右张望了下,中川殿内云雾缭绕,数百名舞女身穿轻薄长袖舞服,婀娜起舞,她瞧见对面的白衡时“咦”了一声,以为是自己眼花。
白奉和江研出了中川殿,就往南陵城赶去。
原来江研带来的消息是端英真人已从月牙湖回来,他在月牙湖遇上一个极其棘手的敌人,带去的七名昆仑剑宗弟子、五名天清门弟子皆惨死此人手中。身受重伤才逃回一命。
端英真人关息到白不染的传承,白奉在中川殿中因为白家位置次序降低,更加迫切的想要复兴白家。听江研说端英性命垂危,忧心白不染的传承线索被端英的敌人劫走,焦急万分地赶到端英疗伤的医馆。
端英重伤初醒,气若游丝。一道巨大的剑伤自他的肩胛骨直削而下,几乎贯穿他整个身体。宋阳秋眼眶通红,显然是刚刚才哭过一场,手里端着的铜盆半挂着一块被血浸满的热毛巾正要往外走,恰好撞见白奉和江研二人。
白奉迫不及待:“贤弟,月牙湖中究竟有没有血影魔尊传承的线索——”
宋阳秋见白奉一来便关心传承,仿佛浑然未见身受重伤的端英,脸上愠怒:“你没看见我师父受了多重的伤吗?”
江研赶紧上前劝和道:“自是见到了,我师父的意思是白家传承自古以来就是白家的东西,端英真人替白家去月牙湖拿这传承线索,现在端英真人因为此事中了暗算,身受重伤,我师父非得来帮真人出气不可。”
先前宋阳秋在抚云宝塔差点被方岚划破脸,江研帮过他的忙,现在听他说白家会为端英报仇,他勉强消气。
白奉则是想到,以端英金丹圆满的修为,伤势如此之重,就算保下一条命来,今后恐怕也要留下后遗症。伤他的人恐怕要比端英高出一个大境界,这人要是元婴期的修士,白奉可不敢说能替端英报仇。
这心里话是决不能说出口的。
但要是传承线索真已被夺走,又要如何取回呢?
白奉一咬牙,心想传承线索要真被夺走,那就干脆昭告天下!
要施展血河逆练,有一个极其致命的条件,白家先祖当年正是因此才空守宝山最后却选择封存。
而现在这个致命的条件对白奉来说,却不算难事。五域之中,也只有他白家愿意舍得。
白奉道:“今夜万宗大典,万宗上下同仇敌忾,正是好机会。不仅是端英贤弟身受重伤,更有十二名无辜弟子死于非命,如此魔道行径,我要将这件事上告给掌门师兄评理,万宗同盟,第一个就拿此人开刀!贤弟你说吧,这个人到底是谁?”
端英真人先摇头,白奉窃喜一下,难道传承线索没被夺走?端英真人缓缓开口:“无用……”
白奉皱眉:“什么无用,你说清楚些。”
他言辞无礼,端英没法和他再在此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缓过一会儿,再说:“杀人者金玉开,那丝帕匣子、也是被他拿去了。”
此言一出,在场另外三人皆是愣怔。
江研最先反应过来:“是那东海的杀人魔龙金玉开?”
端英无力气再回应,沉重地点头。
宋阳秋这也是第一次听端英说是谁重伤了他,他惊讶道:“……不是说、不是说,百年前这魔龙在北域重创,夜化黑龙腾雾三万里,从此再不登岸返回中原吗?”
江研这百年来皆身在中域,不是没听过金玉开的传闻。
此人上岸后没有一日不是在杀人的,做派堪称谢璟第二,甚至比这个当代魔尊还要嗜杀恐怖。某一日他突然销声匿迹,中域流传甚广的一种说法,是此人太过嚣张高调,在北域撞上了昆仑剑宗的剑尊凌霄,这才不敢再来五域。
江研从来听风就是雨,传到耳朵里的消息基本不怀疑是假的,顺着思路思考,他不足为奇。毕竟剑尊凌霄已经死了,那么金玉开再上岸来教训教训昆仑剑宗的端英真人也正常。
白奉忖量片刻,问道:“他晋升元婴了吗。”
端英真人先点头,再有气无力道:“半步化神。”
白奉悚然道:“怎么可能。”他在房间里踱步,“半步化神,你怎么逃得出来?”他先前预想过将白不染的传承一事昭告天下,好使夺走传承此人怀璧其罪,成为众矢之的,最后不得不与他们共享传承线索。
可现在端英说的此人,实在远出他的意料:“他既然已是半步化神,听闻金玉开孤身一人,又无家族,他要这传承有何用,为何偏偏来和我白家作对?”
白奉心底有个不妙的猜测:难道是我的计划被识破,金玉开这才要抢先一步?
江研这时开口:“我听说金玉开和昆仑剑宗有旧仇,会不会是因为他听说凌霄剑尊已故,所以来中域找昆仑剑宗算账了?”
宋阳秋立刻反驳:“你胡说,什么和昆仑剑宗有仇,是我们和他有仇。他杀了那么多的人,我们又没招他惹他的。”
白奉此刻已经认定金玉开之所以夺走白不染的传承线索,乃是和他们有着本质上的冲突,他暗下狠心:既然他不仁我也不义。转头吩咐江研:“有没有仇都不重要了,他既然做得出这件事,我们也非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叫医师准备个架子,今晚我们抬着贤弟上中川殿,要天下正道为我们主持公道!”
第174章
宋阳秋原本不愿端英受这样奔波的苦:“非得要现在吗,不如等我师父伤好些了?”
白奉的态度十分强硬,那金玉开若真是半步化神,想要仅凭着自己再将传承夺回是绝无可能了,除非受万夫所指,恐怕是不会将这块到嘴的肥肉吐出来的:“机不可失,你要想替他报仇,我们必须现在就立刻上山。”
江研从来听师父的话,白奉吩咐的时候,他立刻就去医馆中搜寻到了担架,随时准备好架着端英上山去讨公道了。
宋阳秋犹豫道:“可万宗大典上人来人往,这样一来,我师父的颜面何存。”
“呵,颜面?”白奉道:“这次端英贤弟确实是在金玉开的手下逃得一命不假,可逃得过一时逃得过一辈子吗?”
“什么意思?”宋阳秋惊恐道,“那疯子难道要赶尽杀绝不成?”
江研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不好说。”
白奉道:“更何况如此一来,你们师徒二人的面子是没有了,难道我白家能独善其身保全颜面吗。端英贤弟凭元婴初期能在金玉开的手下逃得一命,已是十分的不容易,算不上什么丢脸的事情了。”
宋阳秋自己总是拿不准主意的,他去看端英。端英满脸毫无血色,惨白的脸上透出缺血的青紫。他点了点头。白奉说的不错,为了防范金玉开杀人灭口,为今之计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利将更多的人引入这混浊的潭水中,叫金玉开无暇顾及自己,乃至——借刀杀人。
宋阳秋见端英同意去中川殿,再无阻拦的理由。医馆内三两个手脚麻利的学徒,轻手轻脚地将端英放在担架上,四人一同平平稳稳地架着往天清门去。
白奉走在最前头,接着是江研和宋阳秋两人。
端英稍作动弹,才裹好的纱布又渗出大量的血。江研在心里嘀咕,端英都伤成这样了,怎么逃出来的,难道两人其实是两败俱伤?
江研能想到的,白奉自然也想到了,他假意感慨实则套话:“唉,可想而知你们二人在月牙湖中打得有多激烈。真是不容易。”
端英闭着眼睛,他何曾不知道白奉想知道什么:“死的人太多,我躲在死尸堆中,金玉开对自己太自信,没有想过去看自己杀过的人。我是这样逃出来的。”
白奉沉默了,若是端英和金玉开是两败俱伤,他或许会松一口气。但照端英所说,金玉开半步化神的实力名副其实。而今夜过后,这件事无论成与不成,都必定会引起金玉开的敌视。
为了一道魔尊传承去惹怒金玉开到底有没有必要?
白奉为了这道“血河逆练”付出了太多的心思,甚至连用来承受血河逆练的代价都准备好了,要他半途而废,实在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