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161)
他想了想,转移话题道:“我记得我有一对红坠子,用一个雕了花的漆木盒子装起来的,他给我时,我随手丢到了一边去……许是在书柜边上,你替我找一找,今晚重华宫有酒宴,我要戴上。”
沈晏清的耳朵上并没有打过耳洞,他是不想戴的,可这红坠子明鸿和他提过不下十遍,为了堵上明鸿的嘴,他打算戴一次。
王月卿应过后,就在书桌边手忙脚乱地翻找。
她没找到,沈晏清说:“算了,你下去吧。”
这是王月卿头一次听到这句话,反倒觉得如释重负的。
她快步下了楼,下意识地寻了一面空白的墙靠着,没了心跳过速的感觉,她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谁?会是谁?会是这玉芙楼里的谁?难道是素心仙子?
王月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自己正在忍受一种被蚁虫噬咬的痛苦,这个问题叫她一遍一遍的想,想不出问题的答案,就在脑海里反复的涌现自己刚刚见过的画面,回想沈晏清看向她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但她阻止不了自己。
王月卿魂不守舍地过了一天,重华宫的酒宴是为了庆贺方岚的哥哥方回立了大功回到太墟天宫,方岚特地请了沈晏清去的。
回来已是半夜,沈晏清的酒量平平,比不过方岚,回来时人喝得半醉。整张脸都是粉红的,脚步虚浮。
王月卿一直候在重华宫外面,见着侍女扶着沈晏清出来,就赶紧叫人扶他上步辇,将人抬到了玉芙楼下,她亲自扶着喝醉了的沈晏清上楼。
她还在想沈晏清身上的吻痕,怎么也想不明白。
早上发生的事情像梦一样,有种不真实的虚幻,她竟犹豫起早上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到底是真是假。
上到二楼,夜晚的浓雾裹挟着凉秋的桂花香,王月卿隐约看到回廊上站着一个人。她以为是侍从,喊道:“过来搭把手,沈公子喝醉了。”
雾中的人影动了动,朝她靠近,可没了雾气的阻挡,王月卿才发现自己刚才猜错了。
这个不认识的男人衣着华丽,显然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侍从。她以为是此次西域回宫的某位长老,甚至看来人如此年轻英俊的长相,猜测他就是今晚重华宫宴席的主角方回。
于是,王月卿委婉拒绝了这男人的靠近:“沈公子今夜喝醉了,不见客。”
“方岚和我说过,我知道他喝醉了。”明鸿笑道:“我不是客。”
他从王月卿的手上揽过沈晏清,瞧见沈晏清通红的脸,明鸿忍住笑,亲密地将怀里的人腾空抱回了房。
“哎!你怎么……”王月卿正要追过去问,边上的宫女拉住了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那是天君,沈……沈公子是天君的道侣,他的夫人。”
王月卿愣住。
她愣愣地转过头,脑子一片空白,扇门在她的面前一扇扇的合上。
明鸿正抱着醉透了的沈晏清往床上去。
喝迷糊了的沈晏清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他靠在明鸿的身上觉得晃、觉得热:“你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他看见明鸿的脸,在醉意中模糊了现实的时间,遗忘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
时光仿佛倒转,这里不该是玉芙楼,而是一座坍塌了的皇宫。抱着他的人应该是李煦,看见他偷喝酒而有些生气的李煦。
明鸿道:“那你亲我一口,你亲我一口,我就放你下去。”
沈晏清怕李煦生气,也不管明鸿说了什么,只迷迷糊糊的照做,听话得不行,第一下揽着明鸿的脖子亲到他的鼻子上。见明鸿还抱着他,他脑子转不过弯,以为是自己亲得不对,第二下又亲到明鸿的嘴巴上。
明鸿心满意足,没再逗人。
将人放到床上,沈晏清就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他手指使不上劲,解了半天也没把衣服脱下来,扭头眯着眼睛看见明鸿正站着嘲笑他,一下子火冒三丈,气呼呼的要明鸿滚。
见明鸿不理他,又七扭八拗地去拽明鸿的衣服,要和他打架。
明鸿就站着让他揪,看着沈晏清幼稚的和自己玩来玩去,一直等沈晏清玩累了,他脱了外衣上|床。
不经意间,明鸿的手指硌到了一个硬物,他掀起枕头一看,发现枕头下竟铺了一层漂亮的小石头、柔软的羽毛、一把折扇,他随手一翻,找到了上回他送沈晏清的红坠子。
明鸿乐坏了。
——还真是小鸟才会做的事。
明鸿捡出这对红坠子,要借着散进屋的月光仔细的看,他的手却被按住,终于脱了亵衣,赤着上半身的沈晏清矫健地翻身跨坐到明鸿的身上。
他以为明鸿要偷他的东西。
明鸿抬起头正好对上沈晏清亮晶晶的眼睛,皎白的月光照在沈晏清充满青春活力的肉|体上。
沈晏清故意拖长了声音,他的得意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这是我的。”
明鸿喉结微动,低低地应道:“嗯。”
第160章
王月卿看着这一面面的扇门,房内的烛光透过门上镂空的花纹照在她温婉的脸上。她迷茫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切,只觉得时间都仿佛停滞了,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都正在做什么。
身侧的小宫女拉着她的袖子叫了两声:“王姑姑,你怎么了?”
王月卿抖了个激灵,才像回魂似的反应过来。
她低下头,遮掩住自己脸上的神情:“没怎么。”
几人跟在王月卿的身后,徐徐地下了楼。今夜有天君在,即使要守夜,也得退到楼下。
王月卿还在出神的想,可就连她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正在胡思乱想什么。
她身后的小宫女见她心事重重,随口问道:“姑姑今晚是不是还有事,可与我们一道回房去?”
王月卿心中空落落,还没想明白这宫女的意思,便下意识地否决了:“不,我今晚不回去。”
几个小宫女又窸窸窣窣的笑起来,她们交头接耳了一会儿,才再度转向王月卿,笑着说:“姑姑是不是要突破,要躲着我们修行去了呀?”
王月卿卡在筑基前期很久,她其实要比柳兰陵更早突破炼气,但筑基期的修行她怎么也不得其法,当这不过是恭维:“还早呢。”
打发走这几个丫头,看着她们的背影,王月卿再度想起了沈晏清,她又陷入了一种怪异的眩晕中,沈公子和天君怎么会是那种关系——这又没什么。
她原本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可她还是难以置信的,或者说她是不愿意相信,她宁愿这是一个被人误解的谣言。
她一路这样的想着,不知不觉的踏上了回承明宫的路。她想起这件事的次数越多,就越乐观的相信,这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样。
王月卿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去了,当看到本属于她的院子时,她暂且放下了沈晏清的事情,忽然油然的生出对柳兰陵的思念。
这思念就像是当头一棒敲打在她的头上——
这些日子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明明是为了柳兰陵进入的玉芙楼,明明是为了能查清柳兰陵真正死因而去接近的沈晏清,可她现在却仿佛自己真的成了一个玉芙楼的管事。
她怎么会做出这样本末倒置的蠢事!
王月卿瞪大了眼睛,用手拼命地揉搓自己的脸,希望能让自己清醒点。她愿意为了兰陵付出自己的生命,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快的爱上别人,还是一个已经有道侣、并不爱她的男人。
王月卿觉得是因为自己在玉芙楼中生活得太久,渐渐的遗忘了自己对柳兰陵的爱,可她并不想那么快的遗忘柳兰陵。
她自责的站在家门口,不敢进去,觉得自己愧于见到有关兰陵的一切。王月卿还在纠结着,住在隔壁院子里的乔木春却看见了她。
乔木春已经有段时日没有见到王月卿了。
柳兰陵死的那天,他还在宫外的花楼里左拥右抱着,乔木春在花柳之地流连了数日,他知道以自己的成绩怕是过不了文试的,又在几个相好的软磨硬泡中,干脆将此次的大比遗忘了个一干二净。等他回来,柳兰陵的头七都过了,嫂子王月卿又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