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186)
“是该过。”明禄点了点头,“我记着日子,以后先生和小先生年年都过七夕。”
小先生热腾腾埋在饭碗里,靠点头坚定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全员投票通过,明总管就把这件事也记在了家里的大事日程上。
意识到了那天的特殊,明禄也不由好奇起了当天晚上的情形,抬头看向阳台,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那幅画。
平心而论,那天晚上的天气和风景真的都很好。
农历的七月初七,月亮不细也不圆,但是相当亮,格外清晰地倒映在水里,像是能用手捞起来。
有两个人在那里追了一场烟花,其中一个没带手杖,或许灵活足够但力道不足。但也完全没关系,总会有一个人在旁边,所以完全不必担心摔倒。
倒是可能会被抱起来——这样的效率要更高,而且胸口也会和耳朵靠得近,近到哪怕不特地戴上助听器,也能清楚地听见心跳声。
那天晚上,有人知道了七夕,有人喜欢上了葡萄。
……
明炽埋头努力夹菜吃饭、努力喝自己调的低度数果酒。
有了上次一不小心喝过头的教训,这次明炽长了记性,特地严格看守住了自己的杯子,偏偏又好奇,想知道影子先生那一杯的味道。
他喝两口就一抬头,再喝两口又忍不住抬头,很快就引起了明先生的注意。
明危亭揉了揉他的头发,从果盘里挑了一颗葡萄放在他手里,低下头等小先生说话。
明炽轻轻压了下嘴角。
确认过禄叔正在专心看那幅画,明炽一本正经,把葡萄飞快拿到头顶。
……这也是民俗文化里的一则传说。
传说在七夕的晚上,只要到葡萄架下面,就能听见牛郎织女在说悄悄话。
牛郎星和织女星都是星辰,这种事当然不是真的。但习俗还是流传下来,要是在葡萄架下说悄悄话,说的话越诚恳真心,就越能成真。
那天晚上,他们追上了最后一朵烟花,已经走得离岸很远,涨潮的水面就快要没过石滩。
明炽找到了一块相当平坦宽阔、地势也高的石头,张开手臂躺下去。
海水漫涌,覆面徐徐冲刷上来,把他裹进浪头里,又不紧不慢地向后退回。
明炽试着闭上眼睛憋气,耳旁被海水淹没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呛咳了两声,立刻有海水涌进来。
有人伸手揽过他的肩颈,想要把他从水里抱出来,却被明炽握住那只手。
明炽依然阖着眼,握住影子先生的手掌。
下次再有海水冲刷上来,他顺利地闭住了那一口气,睁开眼睛抹了把脸,眼睛亮晶晶地朝着影子先生笑。
明危亭看着他,也透出笑来,和明炽一起躺下。
他也学着明炽的动作躺在明炽身边,又相当专一敬业地伸开手臂,当了小先生的枕头。
明炽是会游泳的——就算暂时还不会冲浪和潜水,但毕竟在望海别墅住了那么久,又总是被姨姨拖出去玩水,游泳总还擅长。
这些天里,明炽自己也试过在浴缸里练习闭气,但好像还是和海水的感觉不同。
海水漫涌上来,占据视野占据听觉,耳旁只听得见水流涌动的声响,还是容易让人在一瞬间闪回过些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脑海里会瞬间变得空白。
……但只要握着手就完全不成问题。
不仅不空白,他还有闲心想起别的事。
明炽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在头顶的崖壁里藏了串葡萄。
回来的路上买的葡萄。导航先生把他们领回到这里的时候,明炽蹦起来顺手藏上去的。
之所以要买葡萄,是因为今晚是七夕。
今晚是七夕,但这么好的时间,这里也没有一颗葡萄藤。
海边的沙滩上除了崖壁就是礁石,海水咸涩海风凌厉,长不出葡萄藤倒也不是葡萄的错。
明炽随机应变,回来的路上买了串尝起来最甜的葡萄,跟摊主借了水洗干净,决定拿来临时顶替一下。
他把这个传说讲给了影子先生,然后和影子先生一起从水里湿漉漉站起来,找着了藏好的葡萄。
七夕这天,在葡萄底下说悄悄话,心诚则灵。
……
所以他们两个在那串葡萄底下,一边摘葡萄吃一边聊天,差不多说了一百句悄悄话。
这是第三十九件高兴的事。
第四十件,是明小先生刻好了自己的第一方印,拿出来沾了点海水,端端正正印在了明先生的手心。
海水留不下痕迹,明危亭低头看他,轻声说:“等回去换印泥。”
“不着急。”明炽对这方印还不满意,“再练几次,挑个最好看的。”
明危亭问:“不是七夕也来得及?”
明炽有些没反应过来,怔了下:“什么?”
“盖章。”明危亭说,“和签字的法律效力等同。”
他闭上眼睛,详细回忆了下刚才的触感,在明炽掌心慢慢勾勒出那些暗纹,又念出上面的字:“明、炽、之。”
明炽没料到影子先生还有这一手,睁大了眼睛,耳朵有点发烫。
他轻咳了一声,诚实承认:“最后一个‘印’字没刻好,就铲掉了。”
“很合适。”
明危亭摇了下头:“这三个字就足够。”
“‘之’用在偏正结构里,意思等同于现代汉语‘的’,你印在我的手上。”明危亭翻译,“我是你的。”
还记得要说悄悄话的要求,他的声音很低,在此起彼落的潮声里,透出完全认真的郑重柔和。
“我是你的。”
明炽的心脏在胸腔里蹦得顿了下。
明炽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影。
月亮很亮,他们站在葡萄底下。
虽然葡萄已经被吃得只剩下一颗了,但那也是葡萄,他们站在葡萄底下。
心诚则灵。
明炽伸手去摘那颗葡萄,被明危亭握住手,低头看他。
“吃了最灵。”明炽抿起嘴角,他闭上眼睛低声说,“和影子先生过一辈子七夕。”
明危亭低下头,衔住小先生剥好递过来的葡萄果肉。
明炽的手上沾了些海水,葡萄的味道也跟着带了一点海水的咸涩。不等他反应,明炽忽然深吸了一大口气一咬牙一横心,扶着他的手臂垫了脚,迅雷不及掩耳地凑上来。
明炽的手指隔在中间,他们一起分吃了那个葡萄。呼出的气流近在咫尺地纠葛,视线毫无防备和保留地撞进眼底。
温热的触感和凉润柔软的葡萄果肉、海水的味道和烟花明烈的硝烟气。
……
明炽举着那一颗被塞过来的葡萄,飞快小声跟影子先生说了句什么话。
影子先生认真听完,就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
这种水果酒的风味就是要有基酒来调和,不然就缺点味道,怎么都像是纯果汁。
明炽低头仔细抿了一小点,发现的确比自己的好喝,又忍不住抿了一小点。
影子先生对这种事一向很大方,直接拿过一个小玻璃杯,给他倒了一半。
等明总管欣赏完那幅画,把注意力放回房间里的时候,亲手给先生下了双份基酒的明小先生已经自己抱着那杯酒,小口小口抿了一大半。
明炽的酒品相当好。喝醉了不闹也不睡觉,情绪特别稳定,意识也很清醒,就是特别喜欢小声说话。
“我也喜欢吃葡萄。”明炽迎上明禄的视线,眼睛就更弯,“禄叔,我想和先生过一辈子七夕,但我们不要鹊桥。”
明禄笑出来,点头深表同意:“鹊桥有什么好,想见先生,一抬脚就见到了。”
明炽想了一会儿,发现的确是这样,就更高兴,一抬脚把椅子连自己都朝影子先生挪过去。
他挪到影子先生身边,又四下里摸索着找,
明危亭猜到明炽要找什么,摸了摸他的头发,帮忙把日志拿过来翻到最新一页,钢笔也拔开笔盖。
明炽抱着那本日志,提笔严肃地沉吟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