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162)
接下来那段足有半分钟的吉他solo,明炽一直看着明危亭。
他给他唯一的幸运粉丝演奏。
这些天他们其实偶尔能听到一点片段,从小屋那边断断续续地飘过来,某几个小节大概是反复打磨调整过太多次,一听到就立刻觉得熟悉。
那段旋律像是有着某种奇异的力量。风在低吟,潮水在应和,连海鸟的鸣叫声也像是恰到好处,显得既清脆又明亮。
有一对爱人在不远处拥吻,这或许成了那段旋律最好的注释——总有那么一次相遇。
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发生着无数场相遇和离别。总有其中的那么一场相遇,让你觉得天海广阔、世界无垠,一切都美好,一切都生机勃勃。
明炽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把右手臂枕在颈后,用力向后仰,活动了下发酸的肩膀和脊背。
迎上明禄的目光,明炽笑了笑,继续向下说,好像这两句话间没有任何有必要解释的联系、转折或是因果。
好像这只不过是两句常识,又或者干脆就是一句:“外面很好玩。”
他说:“我喜欢影子先生。”
……
经理们聊了整整半宿。
趁着明总又困到不知不觉在沙滩椅里睡着,他们留下一封信,悄悄离开了海滩。
明炽从又一场短暂的好梦里醒过来,发现自己成了空巢总经理,刚刚坐上望海别墅专线游览车:“很过分。”
明危亭摸了摸他的头发,让他在肩上靠稳:“他们不好意思叫醒你,怕你找他们算账。”
明炽有些惊讶:“为什么?”
四周已经很安静,如水的黑暗笼罩着整片空间,灯光映在水里,星星点点格外好看。
附近没有人,明炽放松下来,完全把自己交给影子先生的力道。
“先生不能说。”这段明禄听见了,很清楚,“他们拜托先生保密。”
明总经理一秒钟就猜出来:“揭我老底。”
怪不得趁着他睡着就跑。
要是他知道有哪些黑历史还好。但问题就在这里,过去发生的太多事,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明炽越想越担忧:“有特别幼稚的吗?”
明危亭摇了摇头:“只是些旧事。”
他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既然是明炽自己猜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算食言:“他们喝了些酒。”
这段时间,官博虽然一直在放明炽过去的物料,但没人会去提过去三年里的事。
那些事被每个人心照不宣地藏好,藏在最不会被误触的地方,谁也不去碰、不去想,光是埋着头不停往前赶。
终于有了这个机会,这些人一口气把所有话全都倒出来,说着说着甚至忘了附近有明先生。
明炽当然也清楚。他把那封信揣进怀里仔细收好,想了一会儿又笑:“明先生还请人喝酒。”
“是你的朋友。”明危亭说,“我很感谢他们。”
明炽没有立刻开口。
他看着落在水里的幢幢月影,安静了一阵,才轻声开口:“我也是。”
明危亭轻轻揉他的头发。
明炽抬起眼睛。他只是短暂地出了一小会儿神,目光就又恢复清亮:“游览车先生。”
明危亭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欢迎乘坐,要加速还是减速?”
“都不用,速度刚好。”明炽这回的方向感很好,相当准确地抬手定了个新坐标,“能再开一条专线吗?”
明危亭沿着他给的方向看过去。
他看着那里的明亮灯光,低下头问:“想去邮轮上睡?”
刚才的交谈中,那些经理们确迟疑着提过这件事。
今晚的篝火派对,他们没有刻意控制舆论,网上已经很快传开——反响当然很好。淮生娱乐自己就有摄影部门跟着去,只是片段放在官博上,望眼欲穿的评论区已经炸得完全冷静不下来,甚至喊着要去偶遇了。
这种话通常都只会是玩笑,喊一喊闹闹就算了,不会有什么人当真。
一来海滩到处都是,实在很难定位到具体位置。二来视频片段放出去的时间点,派对已经结束,即使找到地方也见不到人。
“……只不过。”方航的神色很犹豫,但还是提醒,“还是有些人知道地方的。”
之所以会谈这么久,不光是这三年里值得说的事太多,也因为中间还谈了些不那么愉快的事。
就比如那一家人。
采访视频被放出来的那天,评论区就提到过。八卦新闻说骆家那对爹妈正在到处找医生,要给骆枳“把病治好”一家人重新在一起,倒也不尽然是谣传。
……
这件事明禄对接过,荀臻当时就已经处理妥当。
团队里的主治医生派学生去了一趟收治骆承修的分院,给这两个人上了堂课,细致讲了脑部手术对记忆的影响,也给他们看了之前联系各方医院和专家团队的记录。
骆母看起来不大能接受这个结果,又要发病,被骆承修一身死气沉沉的冷意镇住了,竟然没闹起来。
“原来这样就能让你不闹。”骆承修被护工推回病房,他的力气在那个学生说话时耗尽,毫无生气地靠在轮椅里,“如果。”
他甚至没办法一次把话说完:“如果,过去你发疯的时候,我替骆炽说了话。”
他问妻子:“你还会发疯吗?”
骆母脸色苍白,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骆承修知道了答案。
但他还是不知道:“是不是非得这样?”
“好了,别想了。”骆母颤声安抚他,“我们再去,再去找,谁说他们说的一定就是真的?万一……”
“非得这样。”骆承修看着地上,“我是在后悔吗?”
“就算没有明家,没有这场横祸,也会有你那个命根子。”
骆承修说:“他早就收集我的证据,卖过你女儿,害过你的大儿子。他不对付你,是因为你用不着他特地对付。”
“没有这次的事,这些他以后也会做。”
他像是没听见妻子的话,继续低声说:“没有骆枳制衡他,等他羽翼丰满了,早晚也会把我们弄到一样的下场。”
骆母已经知道简怀逸做的还击。他们那笔钱还被冻结着,她已经很清楚这件事,可还是想不明白:“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才七岁……”
“所以他会被我们教成这样。”骆承修问,“你是不是在后悔这个?”
骆母神色惶恐:“……什么?”
“没有骆枳,我们或早或晚,落到这个地步,过得很惨。”骆承修说,“要是他回来多好。”
骆母被他说中心事,僵在原地,身体抖得厉害。
“后悔什么。他把什么都忘了,不能让我们继续吸血了?”
骆承修的胸口又开始慢慢渗出绞痛,他瘫在轮椅里,冷汗渗出来:“如果我说,我在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替他说话……我在想,我究竟为什么从来都没替他说过一句话,你相信吗?”
他看着妻子惊疑不定的视线,已经得到了答案,答案也没什么稀奇,连他自己其实也不信。
骆承修嘲讽地咧了下嘴:“简柔。”
他的呼吸已经很粗重,哑声叫出骆母的名字,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她:“你知道的,我最爱面子。”
“我相信!”骆母反应过来,连忙开口,“我和你想的是一样的!我们去找人给他治病,这些人的医术有问题,我们再去找……”
“你要是敢去找他,去缠着他可怜你,可怜我们,丢我的脸。”
骆承修说:“我就拉着你从这跳下去。我要是死了,就把你也带走”
骆母死死闭上嘴,恐惧凝定在眼睛里。
直到骆承修又被送去急救室,她依然一动不动地缩在角落,再没发过任何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