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103)
骆枳的身体沿着礁石慢慢下滑,被业务部经理飞快在肩上拍了一把,轻轻打了个颤,迷茫抬头。
“谁家的艺人啊,要形象不要身体。”业务部经理痛心疾首数落他,“一整宿不睡觉。”
骆枳揉揉眼睛,也跟着笑,自我批评:“谁家的艺人啊。”
“刚才不睡现在睡。”
方航拿回摄影机,他也才发现骆枳居然就这么睡着了,过来补充:“日出都没看见。”
“下次。”骆枳保证,“下次再看。”
小骆总接受批评的态度这么好,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起哄,只是强行让骆枳把风衣穿上,免得刚睡醒就着凉。
KTV包宿再熬夜看日出是淮生娱乐的保留项目,气氛都已经烘托到了这,当然就得冲着海再喊两声,抒发一下情绪再许几个愿望。
他们喊的大都是跟公司有关的事。希望能更进一步,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希望明年再来两个大火的剧本,希望现在这些人永远不散伙。
方航想了想,补着喊了一个儿子能快点把话说利索,叫小骆总小叔叔。影视制作部的经理起起落落,已经没了太多争强好胜的想法,只要事业家庭都平稳顺遂就很满足……
一群人乱七八糟喊得差不多了,才发现骆枳还坐在那块礁石上,一直没跟过来。
这下他们是真担心起骆枳不舒服了,赶回去把人围住。才发现骆枳的精神倒是还好,手里正拿着手机,在便签上记他们刚才喊的话。
“怎么还拿这个记?”方航依然不太放心,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骆枳愣了下才回神,笑了笑:“最近记性不太好。”
“总忘事,头晕。”骆枳敲了敲额头,“回头我去医院看看。”
方航皱了皱眉,连忙点头,把那个摄影机也扔在一边:“快去,别是神经衰弱——不舒服跟我们说一声就行了,跟着来这大半夜吹海风?”
骆枳的心情很好,倒是还记得刚才那个半截采访,抬手理了下领带:“刚买的衣服,就等今天摆造型亮相呢。”
“那必须亮相,谁家艺人有这么帅。”业务部经理正好听见这一句,捡起摄影机,“快,骆先生许个愿,就差你了。”
骆枳被那个摄影机的镜头正对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愣了下。
业务部经理在镜头后面催他:“快啊,骆先生,你的愿望是什么?”
他把方航那个矿泉水瓶抢过来当话筒,递到骆枳面前。
骆枳没忍住轻笑出来,撑着手臂使了两次力,还是坐回去。
骆枳单手撑着身体,仰起头,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
他靠着礁石整理了下衣领,清了清嗓子,相当专业地对着镜头找了个角度。
他这样是真的特别帅,尤其身后就是刚升起来的太阳,披着风衣,领带在风里翻飞。
在场的都是圈内人,有好几个职业病发作,要不是实在没处可发,恨不得当场按着他拍一组硬照。
业务部经理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找个更合适的角度,不等反应过来,摄影机已经被守株待兔的小骆总伸手敏捷地一把捞走。
画面乱成一团,那个摄影机被他们抢来抢去,镜头晃个不停,骆枳把摄影机藏到怀里谁也不给,又被不知道谁呵痒,一边咳嗽一边笑得停不下来。
……
这条微博的阅读量很高,评论和弹幕却异常的少。急着过来想要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想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人,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所有的人,直到这个时候,好像才终于把每一块拼图凑齐,拼起了整件事。
那份只剩一个人的海难失踪者名单不是重名,淮生娱乐忽然几乎玉石俱焚的决策也不是偶然。
这段时间里的各种应接不暇的舆论反转,任尘白微博里那些反常的内容,李蔚明遭到的近乎疯狂的报复,骆氏迟来的一个又一个澄清声明……
直到这个时候,所有刚刚看到骆枳、刚刚喜欢上骆枳的人,好像才终于不得不接受一些其实显而易见的事实。
视频的最后几秒钟,镜头里只剩下衣角。
骆枳最后的愿望是什么?
“来个人拉我一把吧。”小骆总笑着说,“我站不起来了。”
第53章 冒险
明危亭合上电脑, 摘下耳机起身。
下雨时的空气有种特殊的凉润,天上的水和海里的水碰在一起,连成边界模糊的水雾, 风在里面自由穿行。
露台上的大片绿叶探出去, 接几片雨水进来, 给海风也添上草木的清新气息。
骆炽睡在躺椅里,身上盖着条格外厚实的绒毯, 一只手垂下来。
他睡得并不实,察觉到明危亭走近,跟着睁开眼睛。初醒的朦胧雾气眨了下就散开, 准确定位到熟悉的人影。
一睁眼就看见了影子先生, 骆炽的心情很好, 眼睛立刻弯起来。
明危亭被他引得轻松, 也露出笑意,摸了摸他的额头:“不闷了?”
“能透气就好很多。”骆炽边说边用力深吸一口气。他的烧才退不久,气息还不畅, 忍不住咳了两声,但还是舒服地把那口气长长吐出来。
见他有了精神,明危亭就跟着放心, 也在一旁坐下,捞起骆炽垂下来的右手。
骆炽已经有段时间没怎么弹吉他, 实在手痒的厉害,一摸到弦就舍不得放手,自己埋头练了一天还不知道累, 就连晚上也是抱着吉他睡的。
右手尚且使不上多少力, 手型也做不准,一天下来, 骆炽的指腹已经多了些显眼的血痕。
明危亭没有弹过吉他,估量了下那些琴弦的硬度:“会不会疼?”
“不会。”骆炽笑着摇头,“很舒服。”
他说得很认真,明危亭看着他的眼睛,知道这句话是骆炽真这么想,就低头帮他在手上涂药。
这些事明危亭之前都没做过。他起初也是看着护工来照顾骆炽,但那时候的骆炽意识混沌,原本就因为不熟悉的环境强烈不安,更不要说被一群完全陌生的人按在床上处理身体的病况。
为了不让骆炽无意识挣扎时伤到别人或自己,就只能用镇静剂或是束缚带。那种情形明危亭见过一次,他发誓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在骆炽身上。
那时候的骆炽只对影子先生有印象,所以明危亭就开始学习照顾骆炽。
这些事不算难,骆炽原本就是个非常努力配合的病人,他做到现在,也越来越自然熟练,渐渐成了习惯。
倒是骆炽现在已经彻底醒过来,被他照顾小朋友似的握着右手上药,耳后逐渐泛起热意,手指也不由自主向回蜷。
明危亭被他的手指溜走几次,抬起视线询问看他。
骆炽难得不好意思,轻轻咳嗽了下,小声解释:“我五岁起就自己给自己上药了。”
这话很有说服力,明危亭停下来想了想,看向房间。
那把吉他正盖着被子在床上睡觉。
骆炽昨晚就是抱着吉他睡的,今早还特地和吉他说了“早安”。他把骆炽抱去露台透气的时候,还看到骆炽亲手把枕头整理好,被沿全掩得严严实实。
骆炽被他这样从容翻几个小时前的旧账,身形一僵,整个耳朵慢慢烫起来。
明危亭已经衡量过这种行为的成熟度,给出客观评定:“四岁半。”
骆炽几乎想要蹦下躺椅去把证明自己四岁半的现场藏起来。但他实在没力气,稍微动一动都天旋地转,也只好心虚地慢吞吞向下滑,一直滑到毯子底下。
明危亭第一次见他有这样的反应,既新奇又好笑。借机把药上完。又忍不住抬起手,隔着毯子摸了摸骆炽的头发。
明危亭有时会想,自己那天在水里救起的只是一个空壳。
他保护好这个空壳等着骆炽,骆炽自己从彼岸的幽寒某处涉水回来,一点一点,把这具空壳重新填实。
骆炽不对他隐藏,于是他看到许多以前并不了解的地方。
有的新奇有的好笑,有的叫他很想去摸一摸对方的头发,但不论哪一种情形,胸口都跟着不自觉地柔软温暖。